“臣榕县县令吴本源见过荣安郡主!”
不管内心多惊涛骇浪,反应过来的吴本源立马按照规矩给王怀玉行了大礼。
标准优雅的动作,任京都的礼官来了也挑不出毛病来。
“吴大人倒是讲究。”王怀玉赞道。
“郡主过奖,这是下官的本分。”吴本源打起激灵回答。
“本分?若是吴县令在对下对百姓也这样本分就好了。”王怀玉叹道。
吴本源当即跪下请罪,“臣惶恐!还望郡主恕罪。”
“恕罪?大王村那九十八条人命能恕你的罪吗?还是榕县一百九十二户商户能恕你罪?亦是水流湾的三十八户村民能恕你的罪?”
王怀玉面色冷峻,恨不得拿茶杯把这个狗东西砸到脑浆崩开。
吴本源无可辩驳,也不想辩驳。
从娄明运拿出那一份死亡名单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件事不可能善了。
但,从做下这些事情那天起,他就知道没有回头路,不可能有好下场了。第54章
吴本源绝对不是一个好人,但也不是存粹的坏人,从那一份留存的死亡名单里,还有若干的幸存者,甚至将不少人家的稚子抱回自己家养也可以看得出来。
王怀玉和娄明运都很难去评判他行为,但他所作下的孽也是实打实的,他们没有资格去说什么。
“我就知道有这一天,提心吊胆了那么多年,今天总算是尘埃落定了。”
像是释然了什么,吴本源一下子变得轻松起来,有些放松地靠在了椅背上,看着自己面前的那一叠叠罪证,眼神复杂。
“我有预想过会被朝廷的人发现,但怎么也想不到,是会被应该如我孩子般大的姑娘发现。还能在韦行向的眼皮子底下找到这里来。”
“果然是天才出少年呀。”
王怀玉两人对视一眼,从他的话语中察觉到了他和韦知府并不如表面上那样要好。这里头或许还大有故事。
“你们应该知道,我吴家三代以前还是韦家的长工,到了我爹那一代才有幸脱离了主家自立门户,但那时我父辈也只是商户,暗地里也是韦家的钱袋子。”
“直到下官出世,先皇也颁布了一些利好商户的律令,下官才有幸读书识字谋得一官半职。”
“但这官职来得容易,代价却不低——”
说到这里,吴本源的眼里闪过惆怅、怀念、怨恨各种复杂的情绪。
王怀玉两人静静的听着不说话,只见他缓和了一下心情又继续道:“韦家在岭南经营许久,当我还满心抱负想要做出一番天地的时候,却不知道自己早就是人家棋盘上的一枚棋子。”
“韦家要的不是岭南的军队,也不是穷得叮当响的财权税收。而是在这一方之地做皇帝。上瞒朝廷下欺百姓,还与越国交往甚密。”
“而我吴家因为出身,早就和韦家脱离不开,我只是其中的一枚棋子,所做的事情不管我做不做都会有人去做。当我意识到这个的时候,不,或者说从我生为吴家人起,就注定了我的命运。”
被韦家吸干血肉的命运,注定是棋子的命运。
王怀玉听得有点震惊,娄明运到最后反而恍然大悟。
这不就是世家里供养的那一套嘛。小世家甚至于旁支为了依附大世家,不得不受人摆布,家中的资源财产甚至杰出灵秀的孩子都要送到大世家中去,用以交换利益。
久而久之,这些小世家和旁支,就成了大世家的供血器,世世代代都打上了他们的烙印。
没有想到韦家一个边疆地区的三流世家也搞出这一套,甚至将其运用到官场上来,实在是叹为观止啊。
“你是说韦家,不,岭南官场还和越国有牵连?”王怀玉脸色越发不好。
越国是个三寸小国,实力和大齐相比确实是没得比。每逢朝贡的时候也都装得跟孙子一样了,实在看不出有什么狼子野心。
但王怀玉对这些太敏感太在意了,甚至超过了世家的问题。
“郡主,你应该知道世家并不在意皇位上坐的是什么人,他们在意的只是自己的世家能否得到足够的利益。如果换个皇帝哪怕非我族类,但只要利益足够,相信他们也会全力推举的。”吴本源咯咯笑着。
娄明运无可言语,王怀玉更是无话可说。
见到他们两个都沉默了,吴本源又继续爆料道,“二位能找到这里,相信也是有些能力的,比我以往见到的什么钦差都要厉害。当然,也可能是你们比较正直,不被韦家所惑。但实话说,你们想要扳倒韦家还差了点。”
说到这里,吴本源眼里有不甘有无奈还有郁闷。
“吴家大公子是你和韦家女的?”娄明运忽然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
吴本源一愣,点了点头。
“那想必吴家还有别的子嗣吧?和韦家毫不相干的,可能还有些出息的?”吴本源有些惊疑不定地看向他,脸上闪过一丝挣扎。
娄明运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你不想吴家世世代代都是这样的命运,你想要自己的子孙后代脱离韦家,为自己挣应该自由。那必定就会留有后手,而我们能查到这里,显然就是你期待的时机,不知道吴大人是还有什么顾虑?”
断尾求生,用自己一代人甚至几代人的肮脏为后代换一个好出路嘛。这在世家的争斗中从来都不少见,就是不知道吴家手里有什么样的证据,又对他们有什么样的要求才能一起合作。
吴本源被说中了心事,仅恍惚一下就反应了过来,有些感慨地看着不太说话的王怀玉道,“郡主能有这样的谋士实在是福气。”
王怀玉赞同地点点头,有他们确实是她的福气。
“但想要扳倒韦家这还远远不够,这些年就我所知的,韦家部曲早就超过一万了,且装备精良,配置的东西就是军队也比不上,真正的以一敌百。这才是韦家能在岭南无往不利的真正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