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到得岭南的官员都以为她要蜗居苍梧,不提巡视这事了。
王怀玉离开,就是把目光吸引到她身上来,府里一切照旧,但是家中老幼被送到了军营中。
“怀玉想得周全了,这半年来比之前要老练许多,虽说有些钱花得不明白,但说不定有奇效。”老太太经历过不知道多少风雨,花钱多少这事还没有计较过,只是看着孙女一人撑着那么大家子,外边还有那么多要钱的,多少有点心疼她。
“母亲,这些事情你就别操心了,玉奴现在主意正着呢,有她在我们缺不了钱,你操劳一辈子了,现在也该歇歇了。”
王定武从外面走进来,看着比半年前要精神些的老母亲,稍松了口气。
“小章太医如何说?母亲身体可是好些了?粤州这边鲜味不错,盛京也难寻。母亲身体若是可以倒是可以多尝尝。”
原本以为熬不过这个春天的老太太,撑着病体活到了秋天,但王定武还是不敢大意,只怕一个不注意就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不过他也知道,母亲的年纪到底大了,这段日子再如何好也不可能长得了,所以尽可能的能吃什么能喝什么,想做什么,王定武都想法子去做。
“母亲不如就在这里住着,虽说条件比不上府里,但怀瑾怀瑜和儿子都在呢,等怀玉有空了便过来看你,这还能放心些。”
他自己因为带兵不能时常回去,苍梧虽然好,但到底没有粤州繁华。要是说之前在粤州无权无势怕委屈了老太太,现在兵权在手里,倒是让人住在苍梧要好些。
“那不行,我还得看着我的孙孙去,几个孩子在军营里也不是个事,这让手底下的兵怎么想?或是让我玉儿一个人在外边奔波,回到家连个亲人都没有?我这把老骨头虽然不得用,但在那就是个心安,让你们有个归处。”老太太半阖着眼气弱道。
王定武想起奔波在外的女儿不再说话。而被家人惦记着的王怀玉,此时已摇身一变成了一个翩翩佳公子。
“郡主,就算是要去巡查,我们也不必这样偷偷摸摸的吧?您是这里的领主,光明正大的配齐郡主规仪,让他们三叩九拜的接见您不好嘛?”
宋回芳看着她这一副改头换面的模样,颇有些嫌弃道:“我还没有见过当主子的避着下人的。”
“你猜,要是我举着郡主的身份来巡查,他们是会向我哭穷呢还是会粉饰太平,把我当个三岁娃娃来哄?这一府二州十二个县,要是我自己都没有走过,岂不是任由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王怀玉看着一片片用竹条木板搭起来的房子,心里不太愉快。
“这岭南是寸草不生,庄稼不长,还是人人皆懒汉?每年都要问朝廷要赈灾粮,”王怀玉提高了声音冷嘲道,“不过也对,看着这些百姓面黄肌瘦的模样,还有那遮羞都勉强的破布,百姓确实是过得苦。”
娄明运听着她的话,再看一墙之隔里的雕梁画栋心中汗颜。
“郡主这话,”他微微苦笑,“您又不是第一天知道这个情况,何苦呢?”
“怎么,不是第一天知道就不用管了?”王怀玉寒着声音“十二个县啊!不管是粤州还是桂州,竟然没有一个是好的,没有一个是能让百姓吃得饱饭的。”
“百姓居无定所,天天挨饿。那些所谓的父母官倒是个个吃的肥头大耳。”旁边的小厮也鄙夷道。
“岭南如此,有条件不好的缘故,但更多的我想还是当地的父母官不作为,要想改变这样的局面,任重而道远。”
“郡主不正是在做这样的事情吗?”娄明运微扬眉,“纵使再任重道远,总比没有人意识到的好。有郡主这一点星星之火,总有照亮岭南的一天。”
王怀玉有些差异地看了他一眼,似有些不敢相信,他竟然能说出这样恭维到话。
娄明运面对她的疑惑,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心里暗暗道:这个世上,他还从来没有见过有人能把自己的家财散尽,只为百姓,有人能鞠躬尽瘁只为百姓。哪怕是他那些名声在外的嫡兄弟们,也不过是沽名钓誉而已。但王家人,王怀玉,做了什么,他这段时间来是有目共睹的。
“得了,说这些做什么。岭南的官僚体系从上到下都是些烂的,能拿出来顶用的巴掌都数得过来。”
但岭南那么大,一两个人又有什么用呢?
人才啊,王怀玉现在最缺的不是钱而是人。
娄明运一时间也是无话。毕竟这大齐,能说会算还能识得几个字的,出身定然差不到哪里去,这样的人也多往世家里,往都城去。怎么会到这么个穷乡僻壤来呢?
也就他们几个,傻不愣登的听了荣安这家伙忽悠。
想起自己来的原因,娄明运用异样的眼光看向了王怀玉。
“荣安啊,既然当初你能把我们从都城叫过来,想必也能把其他人从都城叫过来吧?”
“若说人才,有什么比得上那些在家中郁郁不得志的庶子们呢?只要你发挥三分那忽悠我们的才能,还怕岭南没有人才吗?”
“这倒不是不可行,”王怀玉摸了摸指尖,赞同地点了点头,“但要引得凤凰来,还得先种梧桐树。你们和那些人终究还是有区别的。”
他们和她有着深厚的革命友谊,那些世家子们呢?人家又不是傻的。
说起这梧桐树,娄明运把目光放到了旁边那个新开张的小小的纸铺里。
“书香纸铺”
“没想到郡主身边还有这样的人才,竟然短短几月就把纸张做出来了。”有纸,有书,有先生便能教人读书识字开化民智了。
“郡主把纸铺开到这里来,但是不怕被惦记。”
榕县县令可是岭南知府的小舅子,说是同穿一条裤子都低估了他们。
凡是在榕县做生意的,那个不被扒了一层皮?“知道什么叫钓鱼执法吗?”
王怀玉瞬间变了脸色,然后静静地看向旁边的新开张的小店。
娄明运不明所以,也静静地坐在这露天茶摊上和她一起看着。
岭南已经进入了秋季,但四周仍是绿意盎然,天气也燥热得让人恨不得跳到水里来个凉快。
就在众人等得不耐烦的时候,大街上出现了一顶锦缎做面,金丝楠木做架的轿子。
八个穿着衙役服饰的壮汉正耀武扬威的抬着轿子在街上走着,旁边摆摊的小商贩,见到这一行人便如见了厉鬼一样,面如土色,手抖如筛糠。
“这新开的店铺是没有给县太爷拜门礼吧?”茶摊老板伸长了脖子看了看,然后摇了摇头叹息道:“可惜了,这么便宜的纸铺还是第一次见呢,应该趁开张的时候买一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