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诚进了屋,第一句话就问,“叔,你这怎么一股油漆味?”
“闲着没事刷了刷大门。”吕然诺头都没抬。韩诚心里暗自高兴,刷了门,是不是意味着他叔改变主意,不打算走了?要不然店都不开了,刷门干什么?
但他知道他叔的脾气,没敢直接发问,转到前门看了一眼。这一水的血红,直接压在他眼睛里,看得他直磨牙花子——不是暗红,不是朱红,是血红啊!跟刚泼了一大盆鸡血上去似的!太扎眼了!
“叔……你这口味,挺特别啊。”
吕然诺溜达到他身边,看了一看,眉毛也是一皱。嘴里却说,
“我辟邪。怎么地,你有意见?”
“没意见,没意见。”
看他叔挺精神,说话夹枪夹棒使劲挤兑他,他就放了心。坐着说了一会话,他跟他叔报告了要去单位的事情,就告辞了。他叔也没留他。
一路骑到他爸单位,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人事员不知跑到哪里去了,边上座位的大姐替他办手续,业务也不熟,心里也不耐烦,说话分外不客气。韩诚只能跟着赔笑。那大姐是管工会的,正巧有人来办工会住院补贴金,她就放下韩诚这边先去忙自己的业务。韩诚也不敢抗议,又多等了十几分钟。
办完自己的业务,他突然想起来他爸的住院报销金来。他吕叔告诉他,住院费用九成以上都可以单位报销,他爸那二十大几万的住院费用和抗排异药费用,基本都包圆了。他最初是从几个相熟的老同事——也是他爸的老同事——手里串的钱,那几个人早年间下了海,这钱对他们不算什么,何况报销之后马上就还的。
当时,他还问这几位叔叔的姓名,惹得吕叔老大不高兴——那是我的事,人情也是我的人情,关你屁事?但是他很坚持,就算没机会当面说一句谢谢,总要记在心里感恩,所以他叔报的几个人名,他心里记得牢牢地。
“姐姐,我问一下,”他问那位工会大姐,“我爸的住院报销款,什么时候能下来?”
那大姐看了他一眼,“不是一起给你了吗?那不叫报销,叫职工慰问金。住院七天以上,工会给发300慰问金,你刚才签的一摞单子你也不看啊?收据就在里面。和抚恤金一起给你了。”
“不是,我是说那个报销钱,花30万给报29万那个……”韩诚详细说了起来,没说到一半,那大姐噗呲乐了,
“小伙儿,想什么呢?有这好事,我自己早上了。还花30万给报29万,那企业早破产了!你想得美!”
韩诚愣在那,脑子嗡嗡响。他不死心,又问,“姐姐是不是你不太了解情况,我叔说的,他也在这干过的,他……”
“我是管这个的我不了解情况?你叔是谁,工会主席吗?他说的就准?”那大姐眼睛一瞪,不乐意了。
韩诚赶紧认错,又问,“那姐姐,你看你能不能给我看看这几个人,估计和我爸差不多大,可能下海了,单位还有他们联系方式吗?”一边说,他一边写下那几个名字。
大姐很不耐烦,“我说了我不管这个人事,你让我查,我去哪给你……这哪是离职的?他们不还在我们单位吗?哦,这个,死了,癌症,好几年了。这个升了。剩下的都在,就咱们车间。”
韩诚和几个人碰了面,他们异口同声从没借过吕然诺钱。其中一个还冷笑一声,
“你爸没了,算就算了。吕然诺那个狗脾气,逮谁咬谁,我还能借他钱?我拿去喂狗都不会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