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心虚,没有再跟顾沨止对视。“不用你提建议。”他说:“我自己知道怎么处理。”
说罢,他将手机翻转过来,“呲溜”攥紧了被子里,拿被子蒙住脑袋。
顾沨止看他这鸵鸟埋沙似的反应,好气又好笑。
盛欢在被子里给李薇薇敲字。
“我喜欢男人,我们之间是不会有结果的。”
他发出去之后,李薇薇秒回。
“你骗人,这只是你拒绝我的借口,我在网上看到过,很多人都会谎报性取向来拒绝追求者。”
盛欢:“是真的,不然那天,杜晨飞为什么无缘无故来找我?”
李薇薇:“他是个肤浅的男人,是看你生的好看。”
盛欢:“没啦,我真的喜欢男人,你可以出去打听打听,虞城中学很多人都知道这件事。”
这次李薇薇没有秒回。
盛欢在被子里翻了个身,觉得这个理由相当不错。
他喜欢男人,是个死基佬,应该会削弱李薇薇对他的好感吧!
反正他也不是什么在意名声的人。
片刻后,他的手机又震了一下。
盛欢摸出手机来看。
李薇薇:“那如果我是男的,你会喜欢我吗?”
盛欢一愣。
他在被子里略略瞪大了双眼。
他想他这个时候应该回答“会”,这样就能恰到好处的留住双方之间的体面。
毕竟李薇薇这辈子已经不可能变成男人了,口嗨一下也不会怎么样。
但是……
这是谎话。
面对如此真挚的问句,撒谎是原生罪恶。
盛欢捏着手机迟迟没有动作。
未几,李薇薇又发来了消息。
“我知道答案了。”
“其实我也猜到了,即便我是男人,你也不会喜欢上我。”
盛欢:“其实……”
李薇薇:“你的前男友是顾沨止,这个标准一般人很难达到吧。”
李薇薇:“谢谢你救了我的命,也谢谢你一直在照顾我的情绪,盛欢,你是个很温柔的人,我祝你幸福。”
李薇薇:“[爱心]”
盛欢愣怔在原处。
他想,这事儿就算是圆满解决了?
还怪突然的。
脑袋顶上的被子突然被人掀开。
盛欢昂起脑袋,看见顾沨止站在正上方,皱眉道:“你不怕把自己闷死在里面啊!”
“啊……”盛欢悻悻然挑眉。
“聊的怎么样了?”顾沨止问。
“聊完了。”盛欢说:“还行。”
“你小心把胃管弄掉了。”顾沨止去搀扶他。
盛欢这回没有拒绝他的触碰,乖乖的靠在床头,他想了想道:“你的名号特吓人你知道么?人家听到都退避三舍了。”
“不是说不搬我名号的么?”顾沨止说。
“我没搬啊!”盛欢说:“人家自己打听的,末了知难而退了就。”
顾沨止:“唔……”
令人意外的是并非是因为某人恶名在外,相反,人人都说他盛欢眼光高。
盛欢斜眼觑着顾沨止,男人的眉骨硬朗,狭长的双目像是上帝造人的毕设,俊美而写意,都说看好看的东西人心情会变好,看好看的人也是一样,盛欢的唇角短暂的上扬了一瞬,而后佯装生气的板起脸来。
“你后面有什么打算?”他说。
“打算?没有。”顾沨止头也不抬的坐在他的床边儿刷手机。
“那你就打算一直坐在这儿刷手机?”盛欢问。
“有谁规定不可以吗?”顾沨止说。
盛欢心想熊提可以你不可以啊。
“你是个大忙人啊!日理万机,你歇一刻,会有多少异种在人类社会作乱,你当然得支棱起来!”盛欢说:“赖在病房刷手机算怎么回事儿?”
“纠正一下,我不是赖在病房,我是赖上你了。”顾沨止说。
盛欢:“?”
顾沨止忽而丢了手机,倾身一撑床畔,凑到了盛欢跟前。
他袭来的仓促,俊美的五官骤然间放大,睫毛根根毕现,让盛欢措手不及,盛欢下意识的后仰,背却抵在了厚实的床枕上无处可退,顾沨止那优越高挺的鼻子近乎贴着他的鼻尖。
男人呼出的气息温热而潮湿,像是热带雨林里飞出的蝴蝶,亲昵的拂过他的面颊,盛欢只觉得整个脸颊的温度都在直线飙升。
心跳“笨咚笨咚”的撞击着胸壁,带来一阵阵的心悸和酥麻感。
“谁能想到我现在其实是在休年假呢。”顾沨止叹了口气,佯装无奈道:“开心,你明知道我这么忙,这么辛苦,却不帮我分担分担,你都不会觉得舍不得我吗?”
他的嗓音低沉磁性,不同于平日里的强势果断,略略柔软起伏的音调似是要将盛欢的耳根也蒸融化了。
毛细血管喷张松弛,男孩子的眼尾和唇都被染上了朱色,他艰难道:“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我不。”顾沨止的眼神懒散,口气却执拗的说:“人家跟我说,撒娇的男人最好命。”
盛欢:“……”
哪个人跟你说的?这是什么壁画!看我不把那人揪出来打一顿!
盛欢瞳孔地震,在内心呐喊。
有些男人,尤其是顾沨止这种走矜贵风的大帅比,绝逼是跟“撒娇”两个字搭不上边的!毕竟就算他什么都不用干,光宽肩窄腰大长腿的往那儿一杵,腹肌胸肌胸锁乳突肌的线条就足以让人脸红心跳,空气中将全都充斥着运动着的荷尔蒙分子!
但谁知道就是这种不撒娇则以的人,真撒起娇来可是要了人的老命了!!
娇娇顾沨止到底是什么大可爱!服软的德国牧羊犬吗!!盛欢吞了口唾沫,在脑子里疯狂的呐喊:盛欢,你糊涂啊!!
就在他以为自己快被满脑子翻滚沸腾的热血冲没了的时候,耳畔骤然间响起了一声熟悉的鸟鸣。
冰凉,尖锐,如未足月的婴孩诡异的啼哭。
几帧画面冷不丁在他的视网膜上掠过,画面的背景有些熟悉。
到底是实打实的在里面推着平车跑过好几十个来回,所以这地方盛欢再熟悉不过了——是虞城附属医院的手术室。
照理说这个点是虞城附属医院的工作时间,十几个手术间皆亮着“手术中”的灯,每个科室的团队都应该在热火朝天的干着活,护工巡回等满走廊的人来人往,送病人送标本打单子,但画面中的手术间内却是一派寂静。
空荡荡的走廊内一个人也没有,唯有一个踩着高跟鞋的女人。
那女人穿着一看就价格不菲的衣裙,却披头散发,怀中紧紧抱着一个黑红色的肉球,那姿势珍惜爱护,如同抱着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她旁若无人的走在手术间里,而后,停在了“一号手术间”的门口。
“许念姿?!”盛欢猛地一怔,冲口而出。
“什么?”顾沨止道。
他叫的没头没尾,甚至一骨碌从床上坐了起来,双目直勾勾的望着前方,仿佛受到了什么极大的惊吓,顾沨止深感诧异,伸手于他眼前挥了两下,道:“许念姿怎么了?开心?你怎么了?”
盛欢用力眨眼,而后掀了被子就要下床。
他左手重伤,还插着鼻胃管,刚刚吐完浑身都没什么力气,动作幅度稍大就眼冒金星,不用顾沨止出手就自动倒回了床头,手脚一阵阵痉挛,顾沨止骇了一跳,起身去抱他,刚要按铃喊护士,却被盛欢一把按住手腕下压。
“没结束!整件事情都还没结束!”由于极度的焦灼心急,盛欢的声音虚颤,音尾都打着抖,“鬼藤章鱼没死!它没死全!!!”
“没死全?!”顾沨止盯着由于惊恐而微微放大的褐色瞳孔,震声道。
“还有一个核细胞团!在许念姿的手里!!”盛欢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在嘶吼,“许念姿现在就在虞城附属医院的手术室里!!她要闯一号手术间!!去救人!!快去救人!!”
顾沨止的眼角骤缩。
他的睫毛随着眼周纹路的绷紧而根根颤动,于瞳眸处洒下一片幽暗深邃的影。
“你说许念姿那里有鬼藤章鱼的核细胞团,现在在虞城附属医院的手术室里?!”他重复了一遍,神色探究。
“我知道这听起来很不可思议……”盛欢的心里“咯噔”一声,寒凉森冷一片。
这种事情说出来,顾沨止会信吗?
许念姿和鬼藤章鱼,光是这两个意像就很难让人联想到一起去吧!再者手术室何等封闭严禁,许念姿怎么可能进得去?
退一万步……许念姿还是顾沨止的未婚妻。
谨慎如顾沨止,又怎么会被他凭空无据如同捏造般的一句话左右?
但说出去的话犹如泼出去的水……盛欢慌乱的想,他现在连收回这句话的机会都没有了,他既然已经说出来,顾沨止定然会追问他是如何想的,为什么会得出这样一个结论,这又要怎么解释呢!!
一时间思绪被四面八方而来的涌浪冲垮,盛欢感觉太阳穴在“突突突”的急剧跳动着,里面的血管仿佛随时要炸裂开来,穿透他的脑膜延伸至外面的世界,他痛苦的后仰身体,将剧痛的头死死的抵在枕头上,对抗着内里无处宣泄的巨大压迫力,纤细清瘦的脖颈拉出脆弱易碎的弧线。
“开心!”顾沨止低声叫道,他猛地撑住床缘,作势要去按护士铃,盛欢艰难的将眼睛睁开一缝,强忍着剧烈的头痛死死的压住他的手腕,咬牙道:“不要喊护士!!!我没事!!!我只是——”
他的身体猛然间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