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封在这棺中已经有月余了,在此之前,他们用符箓镇压着他的死魂,一直都无事发生。
如今他们要实行禁术,贸然开棺,恐怕是激起了他的怨念,才会有现在这幅场面。
“不过这对降魔之术并无坏处,家主不必担心。”
只是魂魄不安而已,只要将魔物放置在他体内,他自己的魂魄很快便会被吞噬干净。
到那时候,他便成了一个只会任人操控的杀器,不会再有半点威胁。
薛云城轻哼了一声,眼里是毫不遮掩的居高临下。
“不必多言,开始吧。”
张师点头应了一声,然后便走过去,将镜面对准了棺中的小薛寒迟。
他闭眼念着法诀,手指微动,用灵力催动乾坤镜。
江楚月还守在薛寒迟身边,她半跪在地上,抬头便看见一团黑紫色的魂气被放了出来。
在她眼前,这团魂气缓缓下沉,在触到薛寒迟胸口的时候停留了一会。
张师头顶已经冒出了一层薄汗,他集中意念,似乎在与什么东西对抗。
沙漏的刻度逐渐向下,大约过了半个时辰,这团魂气终于彻底沉下去,与薛寒迟融为一体。
昏黄的烛火摇曳起来,升起的烟气在墙上轻晃,小薛寒迟的面容被晃动的烛光割裂成明暗两面。
整个房间安静极了。
魔物入体后,房内无事发生,薛寒迟也并没有要苏醒的迹象。
薛云城在一旁等了许久,双腿已经僵硬,但是他却不敢妄动分毫。
他的视线从薛寒迟移向张师,声线绷紧,紧张之余还有些莫名的期待。
“如何了?”
张师将乾坤镜收起,拭去头上的汗珠后勉力一笑。
“魔物已然降下,待小公子魂魄消散,一切便如家主所愿了。”
薛云城长舒一口气,心上的重石终于卸下。
“那便好。”
他走过来看了一眼薛寒迟,神色淡淡,除了一些隐隐的兴奋,江楚月没看到一点父亲该有的慈爱。
虎毒尚且不食子,这句话放在薛云城身上却不是这么回事。
他虽然是薛寒迟的父亲,可是却从未对薛寒迟展露过片刻的父爱。
反而,他才是薛寒迟人生最大的加害者。
因为薛云城这些丧尽天良的行为,江楚月真的觉得,薛寒迟还不如没有这个父亲好。
无论是放任张师伤害薛寒迟,还是将薛寒迟作为降魔的容器,薛云城的所作所为,一点都不像一个慈爱的父亲。
薛寒迟于他,就像一个毫无关系的兵器,需要打磨时便将其扔到妖兽洞中,需要他的性命时,随时可以下手夺去。
有用时便用,无用便舍弃,他们都是如此对薛寒迟的,从来没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对。
可薛寒迟是人,不是兵器,他生来是为他自己而活的,不该被任何人利用。
事毕之后,薛云城和张师便带着这些修士退了出去。
在他们看来,魔物已然降下,成功只是时间问题,静候即可。
这些人出去后,这间房里就只剩下小薛寒迟的尸身和江楚月了。
江楚月没有心思去管那些人,她靠着棺材坐在地上,侧身看着棺中的小男孩。
垂下的布条透过江楚月拂过棺身,轻轻扫过小薛寒迟脸上的明暗光影。
烛光落在他脸上,仿佛将他的脸颊也染上了几分暖意,将他的模样衬得格外恬静。
夏日的蝉早已死去,秋夜静谧得连一点别的响声都没有,房梁上垂下的布条还在徐徐轻晃。
江楚月不知道薛寒迟后来是如何活下来的,她能做的只有守在棺材边,等待着薛寒迟的苏醒。
但是在这无声的夜晚,对于薛府而言,真正的劫难才刚刚开始。
*
江楚月是被此起彼伏的哭叫声吵醒的。
她皱着眉,听清耳边的救命后,下意识看向棺中的小男孩。
薛寒迟躺在棺中,除了没有醒过来,一切安好。
还好,薛寒迟没事。
江楚月松了口气,这才分出些心神去看这房内的东西。
明明是门窗紧闭,房内挂着的布条却翩然乱动,上面殷红的符文像是妖兽的毒爪,仿佛下一刻便会向人扑来。
透过纸窗透进来一些微红的光亮,窗外的哭叫声愈来愈大,男子和女子的叫声混在一起,像是烈火焚身一般,听着就叫人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