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景辞并不答他,转而道:“你如今是怎么地?说起话来恁地刻薄,一屋子圣贤书都白读了。”
景彦浑不在乎,双手摊在膝上,无赖道:“我真是真本性,难不成那猪狗似的东西,你还都看在眼里?这世上原就分着三六九等,要不然你一不种地二不织锦,哪能如此养尊处优穿金戴玉地享受?可别跟我装相,小爷我看得通透着呢!”
景辞没心情同他胡搅蛮缠,当即下了逐客令,“时辰不早了,宫里要落锁,你早些回去,省得家里头担心。”
景彦还没尽兴,觍着一张脸凑近了说:“小爷话还没说完呢,你急什么急!”懒洋洋架起腿来,优哉游哉继续说,“这再往后呢,总这么梗着可不是办法,太子爷再怎么说也大过他一个没根的奴才,这不,眼见着殿下和缓了些,立马垫个台阶给殿下添脸面。真跪下请太子主婚,又请殿下挑个日子,好让提督府上上下下都准备起来。殿下一听这个,可乐得很,自己个穿烂了的破鞋,还有人上杆子要带绿帽,这一时什么气都出完了,抚掌叫好,当即定下九月二十七,说是挑好了,是个大凶之日。想来陆焉心里头也清楚,只是奴才么…………任你爬得再高,也不过是天家养的一条狗,平日里放出去乱吠,收了狗绳棍子一挥,还能翻出浪来?让他死就得死,让他下跪磕头,立马膝盖就得打弯。”
景彦洋洋洒洒说完,正自鸣得意,不料景辞突然间话锋一转,问:“如今家里给你议亲了没有?你自己心里有没有中意的?要不要我帮着去老夫人跟前探探口风?”
“怎地突然说起我来了?好心给你报信,你反倒是…………这不冷不热的,倒是小爷咸吃萝卜淡操心,得了得了,往后你的事情小爷再不管了!”
景辞端起茶盏,朝景彦举杯示意,“敬你一杯,这厢谢过了。”
景彦不领情,“哪有人拿半杯茶致谢的?半点诚意没有,欺负人呢你。”
景辞放下茶盏,淡笑道:“早说让白苏称二两银子,你偏不要,那也怨不得我了。”
景彦让她气得双颊通红,憋了一肚子气,站起身来告辞,再又凑近了问:“你真没事?”
景辞撇撇嘴,“快走快走。”
景彦道:“哼——了不得了你!小爷才懒得管你,走了!”
屋子里少了个这么个咋咋呼呼的人,突然间静得出奇,这场秋雨不知何时没了声响,天地间唯剩一层纱幔似的雨幕,将秋末冬初的寂寞皇城,渲染出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妖娆与妩媚。是纸醉金迷的美,是杀人如麻的魅,红颜白骨,转眼成殇。
她推开窗,任寒风夹带着细细绵绵的雨,将身旁温暖熨帖的苏合香吹冷。白纸描边的牡丹花开在寒冬腊月里,她举起来,对着光,细细看过。
“管你是玉壶冰心,还是陇原壮士(注),是我的就是我的。”忽而合拢了手掌,将描得身形聚在的牡丹花一把攥在掌心。收拢了揉碎了,成了乌糟糟一只纸团。
她盯着几子上温润无暇的汉白玉荷花笔洗,静静想了一想。等到风吹开了耳边的发,带走了面价仅存的一丝红晕,她忽而开口,唤人到近前来,“半夏,去打听打听春山在哪儿。白苏过来,我要把这一身衣服换了,走哪儿都是一股子药味儿,闻得人难受。上个月新做的衣裳收哪了?拿出来,挑一件新鲜式样。”
半夏应上一声“是”,一溜烟跑个没影,显是被方才景彦那一番话吓住了。景辞也纳闷,这丫头平日里瞧着再伶俐不过的一个人,怎地突然间胆小起来,三两句话吓得小脸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