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推开玻璃门,朝反方向走去。
回到家里已经八点了。他也不记得自己怎麽在外面走那麽久的。
你不觉得自己很犯贱吗?李曼淳这麽说。
他走进浴室看著镜子里的自己。
那张脸突然变得好讨厌好讨厌。
你不觉得自己很犯贱吗?
他在心里这麽问著镜子里的人,留著装可爱的发型,浮肿的眼皮和龟裂的唇看起来憔悴又狼狈。他打开电剪的开关,在自己头皮上毫不犹豫的留下一道又一道的跑道。
留了好几年的长发就这麽一束一束的落在苍白的地砖上。
一点都不值得被珍重。
他想知道,自己还有什麽是不能失去的。
作家的话:
☆、7
隔天到了学校,那颗亮晃晃的光头在冬天的寒风中看起来特别孤苦伶仃,果不其然引起轩然大波,还有人特别跑到教室外想一睹他新造型的风采。
面对大量涌现的惊奇,问号或关心,他实在不想多解释什麽,只好傻笑带过,虽然他其实连笑的力气都没有。
他的心空盪盪的。
这已经不是一种想像或比喻,而好像变成一种实际的状态。
他甚至空洞到无法感到睡意,而失眠了整晚。他也不觉得冷,饿,快乐或难过。
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体验。对昨天以前的他而言,平常的心情不就是普通或开心。
但李曼淳轻柔的跨过那道自己未曾察觉的,横亘在自己的认知与事实之间的深渊,打开那颗在黑暗深处慢慢成长的蛹,里头说不上是恶心或丑陋的蛾跑了出来。
而他自己被包进蛾的蛹里,不做任何挣扎。
午休时他睡不著,独自走上顶楼。冬日正午没有什麽太阳,只有一整片灰呼呼看不出轮廓的天空,他趴在矮墙上呆滞的看著沉睡中的学校。
如果想的不够多,是不是或许什麽都不想反而比较好?
回头一看,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间干了那麽多蠢事,打乱那麽多人的生活,真是太可笑了。
「嘿,给你。」
不知道什麽时候出现的陈可宁手上拿著一件灰色连帽外套,带著浅浅的笑,跟著靠到矮墙上「有帽子头才不会冷。昨天刚洗好的,放心吧。」
吴品柔呆呆的看著眼前的陈可宁。
陈可宁总是一副沉稳安定的样子,静静看著周遭的变化,仅仅是接受而不多作评论。
他突然有点羡慕陈可宁。全世界会让他慌乱失措的,或许就只有远在天边,总是笑的可恶而张狂的阳玲灿。
如果这世界上真的有某种没有尽头的黑暗漩涡,陈可宁大概也不会被卷进去或随之动摇吧?
「其实我很坏心。只是你们都不知道而已。」看著那双沉静的眼睛,他不自觉的开口。
然後他开始把所有堆积在心里,不敢或者不能说出口的事全部说出来,一开始还结结巴巴的,但到最後简直像关不掉的水龙头般毫无章法或时序性的宣泄著。
拿到金牌的那个晚上。
把纸条藏到陈可宁的抽屉,事後看到却假装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