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当朝官家非常重视!
重视到什么地步呢?
元丰八年,特旨除授吏部侍郎苏颂,以龙图阁学士、通议大夫拜为开封府县镇诸公事并提举翰林天文局,兼提举浑仪刻漏所。
于是,在这禁中,开始建立起一个庞大的官僚系统。
在苏颂的号召下,大量能工巧匠,无数善工士大夫,汇聚于此,同襄盛举。
每次,钱乙路过翰林天文院的时候,总能听到天文院中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
为了建造被官家御赐为‘元祐浑运仪’的刻漏。
苏颂还同时协调了专一制造军器局、军器监等有司,数不清的材料,被运入宫中。
于是,就在这翰林院内,已建立了一座高三层,足有五六丈高的阁楼。
同时,天文院的人,还凿了一条水渠,从后苑引五丈河之水,流入天文院。
天文观测事业,从未像现在这般受重视。
钱乙从前每次经过的时候,都会驻足、羡慕。
羡慕那些天文院里的工匠,也羡慕天文院内主管诸事的伎术官。
比如说,那位管勾刻漏所的韩公廉。
从前只是一个不入流品的官吏,属于银武监酒的范畴。
但,如今却已特旨拔擢,赐给官身,还是京官!
虽然只是京官的最低一级从九品承务郎。
但依旧让整个翰林院的人都羡慕眼热。
那可是京官!
且,传说只要元祐浑仪能成,韩公廉等官吏,都可能被赐进士出身。
这就更让人眼热了。
凭什么都是伎术官,天文院的人,就能有这么大的出息?
自然,无论是图画院还是御书院、医官院里,都有人羡慕嫉妒恨。
不过,如今的钱乙却不再羡慕天文院的同僚。
因为,他也有资格,得赐进士出身,甚至被天子金口玉言,许以改换文官阶的承诺。
于是,钱乙挺起胸膛,回到医官院。
然后来到官廨的文牍室,将今日给官家看诊的报告副本,归档保存。
然后,他来到了提举翰林医官院陈易简的官廨前。
陈易简已经在等着他了,显然是官家身边的人,已经来传过旨了。
“仲阳回来了……”陈易简微笑着,无比亲热的喊着他的表字:“吾已奉诏,全力配合仲阳筹备小儿方一斋,并甄选学生。”
“仲阳是先选小儿方的官廨呢?还是先去太医局中看一看?”
钱乙面对热情无比的陈易简,拱手道:“敢请官院,带某去太医局中一观……”
“仲阳请随我来吧。”陈易简热情的把上钱乙的手臂,带着他出了翰林院,从学士院一侧,经都堂与枢密院的回廊,然后从东华门出皇城(宣德门是给文武大臣出入的,伎术官、内臣,按制无旨意不可走)。
两人在东华门下骑上马,经马行街,过靖安坊、打瓦寺,到了太医局所在的官署。
还没有接近太医局的巷子,钱乙就明显感觉到,道路非常拥挤。
而且,过往行人,都是行色匆匆,甚至他还看到了许多抬着伤患的人。
越靠近太医局,道路越是难行。
两人只能下马,牵着马步行。
“这是……”钱乙自去年开始,就一直在皇城内,为天子、皇子、公主太医,很少出皇城,所以很是诧异。
陈易简笑着道:“仲阳还不知道吧?”
“这可是当朝官家的仁政!”
他看向那些抬着伤患的病人家属,对钱乙介绍起来:“当今官家仁圣,不忍见百姓疾苦,无医药所施。”
“于是承先帝之圣德,于汴京诸厢广建熟药所,并遣医官,于诸熟药所并左右东西福田院坐诊视病……”
钱乙听着瞪大了眼睛。
福田院和熟药所,皆乃大宋官家们的圣德之制。
前者,乃英庙为生母游仙县君遗愿所立。
自嘉祐八年至今,历代太后、皇后,皆为其先人,建福田院以求冥福,于是如今汴京城中已有左右东西四座福田院,分别以任氏、曹氏、高氏、向氏先人之名建立,以天子内帑为经费。
为京城孤寡老人、孤儿及初入汴京之流民提供住宿及粥饭。
福田院内,据说环境很差,所提供的粥饭更是又稀又寡,只能让人勉强饿不死。
但依然是难得的仁政。
至于熟药所,乃先帝所建,乃为汴京百姓提供廉价的方剂熟药。
因其价格低廉、亲民,使用方便,所以广受欢迎。
乃是汴京平民们生病后,最好获取医药的途径。
可是……
熟药所什么时候和福田院混在了一起了?
还有眼前这么多伤患是什么情况?
太医局有足够人手吗?
陈易简自然看出了钱乙的疑惑,解答道:“当今官家仁厚,自今岁六月,南征大军得胜归朝后,乃特旨以随军军医五百人,为太医局医官,录其告身、脚色,给其俸禄,然后以医官坐诊于熟药所、福田院,广济孤寡!”
说道这里,陈易简就拱手对着皇城方向一拜。
“五百医官?!”钱乙听了无比震惊。
他难以想象,一个太医局有这么多医官?
陈易简呵呵一笑,道:“五百医官算什么?”
“仲阳可知,其中还有十余位,已授给官阶的医官!”
授给官阶,就是正式纳入东司正副使的磨勘序列了。
十多个东司正副使阶的伎术官?
钱乙的呼吸难免急促起来。
有宋以来,可还没有过这样的事情。
“都堂是怎么同意的?”钱乙忍不住问道。
须知伎术官阶,虽然分十九阶三十八等。
可最高级的翰林正副使到最低的翰林医官正副使的品级都是一样的——皆正使正七品,副使从七品。
哪怕伎术官们在文臣眼中,算不得什么。
可一次性给出这么多伎术官官阶的名位,依然是难以想象的。
陈易简笑道:“仲阳有所不知,所有被授给诸司正副使之人,皆有军功!”
“皆是在南征中,救死扶伤,立有大功之人!”
军功,是无论什么时候,都可以打破天花板的东西。
哪怕是在大宋这样崇文抑武为国策的制度下也是如此。
何况,保举那些人的可是国朝唯一的一个紫宸殿学士章惇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