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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往事(2 / 2)

沈鸿儒回道:“掺和进这种宫闱隐秘之中,又岂能保全。我从诏狱出来的时候,先父已经自缢而亡,只在隐秘处与我留下了一封遗书。遗书里只自陈了身世,告知了他收养我的原委与私心,望我日后能好好活下去。”

听到这,魏谦腹中五味杂陈,沉默了下来。沈鸿儒虽然话语平静,毫无波澜,可魏谦分明能感受到埋藏在这些陈年旧事底下的那些如山一般的沉重与悲哀。

魏谦想起自己当年虽接连失了怙恃,又被魏氏驱逐,但好歹身边一直有赵崇明陪着。却不知一般年纪的沈鸿儒,当初是如何孤零零地在这个人世活下来的。

沈鸿儒似是想到了什么,又说道:“不过,先父在遗书最末处倒是提及了一个人,说此人忘恩负义,背主求荣,只恨不能与其共死。”

“是谁?”

沈鸿儒答道:“张茂恭。”

“是他?!”魏谦心神一震,竟然是张茂恭。

张茂恭张阁老的大名,魏谦自然是听过的,甚至魏谦记得自己和张茂恭也算有过一段缘分的。当年长沙城上元节的灯会上,赵崇明赢来的那两盏并蒂莲花灯正是张茂恭亲手扎的。

魏谦回想往事,当初李衡临终托付之时,的确提及过恭王在朝堂上的布置。自永靖帝继位后,恭王就在湖广和江西挑选了数名士子,暗中扶持。但这些人的名姓,还有后来的前程如何,李衡也并不清楚,魏谦自然更无从知晓。

可魏谦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那位宰执过大明的张阁老,竟然也曾经是恭王的人。

不过联想到张茂恭的仕途经历,魏谦反而不觉得意外了。

要说这世间最了解永靖帝性格与软肋的人,怕是再无人能比得过身为同母胞弟的恭王了。张茂恭当初如果是受了恭王的襄助和点拨,那么后来能得以幸进,平步青云,也就不足为奇了。

在这个时代活得越久,魏谦也就越加佩服恭王那通天般的手段,甚至到了惧怕的地步。竟然能在十数年内,在永靖帝眼皮子底下,凭空扶持出一位股肱阁臣来。只可惜最后这位张阁老还是尾大不掉,背叛了恭王。

魏谦转念一想又觉得哪里不对,以自家这位老丈人的心机和算计,不可能没有在张茂恭身上留有后手,用以反制。

当然,这些事如今看来都不再重要的,很多谜团和恩怨,注定会永远埋藏在地下。魏谦真正关心的还是恭王用来对付永靖帝的手段。不出魏谦所料的话,恭王费尽心力地扶持出了一位阁臣,那么这记神来之笔,多半就应在张茂恭的身上了。

沈鸿儒见魏谦面露沉思状,久久不语,因此也没有出声搅扰。

可饶是魏谦冥思苦想,事到如今依旧是毫无头绪。他原以为自己已经要接近那个秘密了,但杜妃和张茂恭的事反而让三十年前的旧事变得更加扑朔迷离了起来。

仿佛就隔着临门一脚,就差一个关键的人物或是线索,好将这一切串联起来。

魏谦不由地心绪烦乱,右手恨恨地捶打榻沿,冷笑道:“要我说,令尊要怪也只怪恭王,谁教恭王识人不明。张茂恭是何许人也?世人皆知他德行有亏,早年为了攀附岳家,断然抛弃了原配。待后来中年丧妻,竟在扶灵回乡之时,传言与江陵的姑子有染。如这般私德败坏之人,又岂能轻信托付?”

魏谦正撒着气,突然脑中灵光一闪,似乎隐约间抓住了什么重要的线索,可待他再要细想时,却又捉摸不到了。

更不巧的是,门外已经传来了沙沙的脚步声。

魏谦转头看向沈鸿儒,却正迎上了沈鸿儒的视线。

两人各自心知,这或许是此生最后一次相见了,今后前路未卜,生死无论。

魏谦觉着在这临别的最后关头,总该说些什么才好,但又委实再无一字,更无一语可以言说了。就好似那戏文里的公孙杵臼和程婴,真到了诀别托付的关头,有些话说得多了反而多余,最终倒不如以命相酬来得痛快淋漓,无愧此心。

与满腹忧忡的魏谦不同,沈鸿儒一向静如古井的面容上竟罕见地浮现出一丝笑意来。

沈鸿儒说道:“魏道济,我当初也曾入诏狱中,你可想过,我又是如何能活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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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宅前厅。

“昱王继位之日,便是黄淮汇浚之时。”

赵崇明这话一出,座上潘定冯植两人齐齐失色。

冯植惊疑不定,心中不断盘算着赵崇明话里的虚实,他心想即便是当朝首辅,怕也未必敢夸下这样的海口,毕竟老朱家那十多万的龙子龙孙可不是好惹的。

潘定却没有质疑赵崇明这句承诺的真假,只是他看向赵崇明的眼神是彻底冷了下来,仿佛是不认识赵崇明一般。

良久,潘定才冷冷说道:“赵尚书当真是好手段,先以权势相欺,再以名利相诱,如今又拿治河的功业来同潘某做交易。也不知在赵尚书心中,这天底下究竟还有什么东西是不能拿来算计的?”

赵崇明只当没有听到潘定的讥讽,反问道:“潘公这是答应了?”

潘定的目光投向了那封弹劾韩公明的折子,淡淡回道:“于公于私,于情于理,潘某都无从相拒,如何能不应?”

赵崇明拱了拱手道:“潘公大义。”

这话此时若是换别人说,潘定只会认为是讽刺,可他却明白赵崇明这话是真心实意,而这,也正是让潘定心中无比愤怒而又悲哀的原因。

潘定抬手拿起那封折子,拢入袖中,说道:“待此事一了,老夫自会告老还乡。”

冯植一听,立马站起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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