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长久地对望着,长久地沉默着。
亭廊外有焦灼的脚步声奔来,肖佐来报:“太子妃,东宫有变,太子殿下让我等来护太子妃周全!”
杜卿恒垂下黑睫,面色淡淡地在一旁听着本就在他预料中的宫变,却在听到赵临鸢的下一句话时,他倏地抬眸,意识到自己竟也是局中人。
赵临鸢有些疲累地笑了笑,看向来禀之人,语气轻柔却笃定道:“肖大人,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吧。”
“太子妃……”肖佐的眼神颇有些犹豫地瞥了瞥杜卿恒。
“说吧。”赵临鸢无所谓地笑了笑,目光坚定地看着杜卿恒道:“这里没有外人。”
肖佐便不再犹豫,接着禀道:“太子殿下托小臣带话给太子妃,问褚离歌的性命,是留还是不留?”
杜卿恒的瞳孔骤然瞪大,眸中翻天覆地地逆转开来。
赵临鸢始终看着他,淡淡地将答言诉予肖佐:“留。”
肖佐领命,随即衣袍扬起,旋身离去。
杜卿恒不可置信地看着赵临鸢:“你……你与褚瑟二人,早知今夜褚离歌行刺一事?这么说,你们是在……请君入瓮?”
“是啊。”赵临鸢的笑却有些凄茫,“可谁能想到,请来的人竟是你呢?”
她的目光望着天上一轮圆月,“我本以为来找我的人会是扶欢,我本想着,若她开口求我放褚离歌一条性命,那我的条件便是她一生都陪在你身边了。可惜啊,多情总被无情恼,你和她之间,你总是被伤的那一个。”
杜卿恒怔了怔,却再无答言。
赵临鸢看了他好一会儿,没再说什么,便也转身离去了。
……
东宫的杀戮之后,由肖佐带路,让赵临鸢和杜卿恒避开血腥的厮杀场来到了正殿,此时刺客已被悉数擒获,赵临鸢与褚瑟汇合,她扫了一眼血肉模糊的厮杀场,忽预感不好。
她骤然看向褚瑟,“褚离歌呢?”
肖佐倒是很自信,站在一旁答:“翊王既然是要逼宫,自然是往陛下所在的永清宫去,太子妃放心,那永清宫早已布下了天罗地网,定叫他插翅难飞!”
“不……”褚瑟有着与赵临鸢同样的疑惑,“父皇病重,退位在即,褚离歌断然不会在这样的关头背上一个弑父的骂名,他要杀的人,是我。”
闻言,众人皆感到了不安。
却在这时,忽有一道劲风从不被人注意的角落直插而入,凌厉白光在褚瑟的眼前一扫而过,下一刻,尖锐的刀锋直直向他的胸膛刺了过去!
“三殿下!”赵临鸢发疯一般冲了过去,将褚瑟狠狠推开,挡在了他的面前。
杜卿恒面色骤变,亦奋不顾身撞向了刺客,将他的身形撞得一偏,那把本该刺入赵临鸢胸口的利剑,最终划破了她的右臂。
肖佐惊呼:“快来人啊!刺客活了!”
这话倒不是情急之下说的胡话,因为那刺杀褚瑟却意外刺伤了赵临鸢的刺客,正是从躺了一地“已死”的刺客中突然“活”过来,趁众人不备发起了袭击的。
“护着她!”褚瑟稳稳扶住赵临鸢,又将她一把推入杜卿恒的怀中,随即杀向了那名蒙面的刺客。
打斗中,刺客的面巾被利刃划破,来人赫然正是褚离歌!
他笑着说:“三皇弟,好身手啊。”
“褚离歌,我答应了宣贵妃饶你性命,你可别自己找死。”
“可惜啊,我可没答应任何人要饶你的性命!”
二人短暂言语交锋后,兵器相交,又是一阵你死我活的对峙。
这时,东宫的护卫军破门而入,更有飞云军将褚离歌一圈圈包围,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厮杀,将他控制了起来。
褚瑟得以抽了身,立即去看赵临鸢的伤势,幸在只是皮外伤,杜卿恒匆忙中已为她止了血,扯下自己衣服上的布料完成了包扎。
被众人围困的褚离歌停下了打斗,看向似恩爱非常的两个人,嘴角扯出一丝阴鸷的笑。
杜卿恒察觉异常,“褚离歌,你已无退路,还笑什么?”
褚离歌轻轻嗅了嗅剑上血腥,不紧不慢道:“退无可退又如何,一命换一命,倒也不错。”
褚瑟同样察觉到了异常,猛然看向他,“你说什么?”
褚离歌阴笑道:“我说,我死了,你们谁也别想好活!”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目光缓缓移到了赵临鸢的右臂上……
杜卿恒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竟瞧见渗在她臂上纱布的血竟已成了黑色!
杜卿恒震惊:“剑上有毒!”
正说着,他的眼骤增杀意,怒视褚离歌,手中兵器向空中一划,朝褚离歌冲了过去。
可他终究被飞云军挡在了一丈开外,为首之人顾云扬道:“翊王谋杀太子,证据确凿,须由陛下亲自发落,任何人不可私自将其斩杀!”
人群中的声音越来越小,落入褚瑟的耳中竟是无声的。
他将赵临鸢紧紧抱在怀中,伸指封住她伤口周围的穴道,再顾不上所有,只大喊道:“传御医!”
御医很快赶来,因为同时间的永清宫也遭了行刺,御林军奋勇抗敌,护了陛下无虞,但终究分了些太医院的人力过去,最终赶到东宫的御医只有两名。
其中一名向褚瑟禀道:“太子妃的伤口不深,但所中之毒颇为古怪,请太子殿下恕臣等愚昧无能,恐怕……”
“砰——”
一柄利刃带来一阵劲风,穿过正说话的太医头顶的乌纱帽,匕首插着乌纱帽落地,带来刺耳的声响,殿内突然齐刷刷跪倒了一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