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遍野的疯跑。
彼时二师兄常剑庭老成持重,三师兄同样犹如一只油猴儿,四师兄唯唯诺诺对师父的话言听计从,五师兄是个假道学每日算计着的都是妙羽宫的小师妹与山下镇中醉仙楼的上等好酒,至于六师兄更是练功练到走火入魔,整日待在剑楼之中,出来了便四处与人比剑。
那时候,能够管得住他,也尚且能管他的,只有大师兄秦纨一人。
他若是有了磕磕碰碰,他便是这样一言不发地与他上药,若是他被师父关了禁闭,自然也是大师兄偷了后厨的吃食前来喂他。
沈入忘曾经笑着问他:“少阳君,大师兄,这些都是你偷来的吗?有海蛎烧,哦,还有上好的竹叶青,这可是师父的私藏。”
可少阳君仍是一言不发,只顾着给他摆着吃的,弄好了,便头也不回地走,只丢下一句:“碗与杯子,我过些时候来收。”
他一度被关了禁闭胜过在外逍遥快活,颇有些乐不思蜀的感觉,只盼着师父哪日再多关他些时日。
“少阳君?”
面前的人闷声不吭,他也只能尴尬地笑了两声,阳光斜斜地打在屋内,散落在清隽少年的背脊上,却没来由地冒起了一阵阵青烟。
他的身体好似在日光之下快速消融,秦纨皱了皱眉,他一招手,一缕幕布便落了下来,遮住了渐渐盛大的光线。
秦纨手底下稍稍用力了些许,沈入忘低呼出声,他看到秦纨正看着他,连忙干笑了两下说:“好像断了。”
“不会。伤口都处理完了,且将这些吃的吃了,如今,落鸿山上不怎么安全了,我们要赶紧下山。”少阳君许久之后,总算说了话,但在沈入忘听来还是一如既往地没有感情,照章办事。
嘛,还是同样的滋味,是货真价实的少阳君,不是猛鬼上身,准没错了。他试着挣扎着坐起来,但尴尬地一下子又倒在了床上。
他努了努嘴,仿佛在说:“喏,并不是我不想起来吃饭,是我起不来。”一副小宝宝受了天大的委屈的模样。
“昨日你夜间起了癔症,若不将你捆着,我唯恐你跳下神女峰去,摔个粉身碎骨。”少阳君淡淡地说完,却也不解开绳子,只若有所思地托着腮,看着被五花大绑在床上的小师弟。
“这样把你捆着,我瞧着也不错。”
“什么?少阳君你说什么?”沈入忘像是头一回认识他一般,有些惊恐地叫道。
“我是说,若是你还和以前那般聒噪,喜欢漫山遍野地热闹,将你捆在这里,亦或是斩去四肢,让你老老实实地待着,可不就是个好事。”
沈入忘看着面前不远处,原模原样的秦纨,却有一种遍体生寒的感觉,鸡皮疙瘩顷刻间已经爬满了自己的全身皮肤。他尴尬地笑了笑说:“师兄,说笑了……”
“你的样子让我想起你小时候,那时候,你只有这般高,师父救你回来的时候,连饭都不能自己吃,得托咱们师兄弟几个轮流喂着。
那时候,你便嫌弃他们几个的手艺不好,吵着嚷着,要我喂。”
沈入忘静静地看着面前的男人,他从刚刚的惊恐之中渐渐冷静了下来,有一种陌生感扑面而来,少阳君仍在看他。
沈入忘忽然开口道:“你是人,还是鬼?”
“少阳君”笑了起来,他笑得越发诡异,他低声说:“你觉得呢?是谁一把火,把我神游物外之时,留在屋内的肉身烧成了一堆灰烬,让我变成了现在这般,不人不鬼的东西?”
“又是谁,一把火,将我们最后的栖身之地付之一炬,让我们无处可归?”他的声音里听不到什么情绪。
沈入忘苦笑着还想说什么,此时的秦纨却站起了身来,他看上去比之沈入忘仍要高上半个头,身材清瘦,却绝非无料,他弯下腰来,一张略微泛着青气的脸庞,贴近了沈入忘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