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侯府,幽州。
平北候燕州道节度使陈韵。
陈氏本为燕侯之妻,十年前燕侯战死沙场,当今皇上竟然封其妻袭其爵,依旧领燕州道,在朝中却没有引来异议,因为陈韵来自己江南陈家。
陈氏自少便得到皇上宠爱,只是因为陈家已有一名皇后,如再纳入宫里,必招其他家族之忌,为免多生死非,鼎隆皇帝才将她送到极北之处,而以陈氏的背景,皇帝既下定决定,其他人也不敢多言,只要她留在北域,朝中各方也就不再多事了。
三十多岁却极为美艳的燕侯这时在军帐内只拳支颐,看着面前两封书信,她一身戎装,却长发披肩,看得坐在下首的张召呼吸操重起来。
燕侯陈韵轻叹一声:“军师不能急我之所急,反而分神了呢!”
张召老脸一红:“侯爷,小人失礼了!只不过眼前这事,并不难决。”
“愿闻其详。”
“赵侯与太子的信,无非一个力言绝不能发兵,一个力言必须发兵而已。长城之兵,要承担三十万匈奴之威胁绝对不足,从这里发兵布守,本来也未必守得住,至于太子,依赵王之见,因为皇后是陈家的人,如果太子登基,天下便像从陈家手中流失一般,依卑人愚见,此不足取。”
“嗯?”
“即使是皇后所生之皇帝,也有自己的皇后、外戚、甚至亲信,与其让陈家的外孙登基,除非……把朝代也改了,否则天下仍是司马氏的天下,倒不如像现在般,把女儿嫁给太子,多方押注,方为上策。”
“高见,但皇后会恨死我的,即使是一家人,也不能对她这样说,所以你认为我们应该救太子?这样又得罪了赵侯呢。”
“燕侯说的是,现在三镇的攻守同盟仍不到撕破的时候,所以我们只能充实长城防线,希望太子……应该说看看太子能不能在匈奴手中逃回来,这样既不得罪赵侯,也不会使皇上以为我们牺牲国土,而太子那边我们先送一批军械粮食,这样也不得罪他。“
“嗯,真想看看这新太子是何许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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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大营北约百里。
听到龙耳的豪言壮语,司马旦大喜:“将军请说。”
“我们在行营内虚设篝火,然后乘夜赶回,早上黎明前应可回到大营。”
邓炳冷笑:“如果我们黑夜被围攻,那便是灭顶!”
“非也,摸黑而战,前后左右皆有战友,而且黑夜中对方的弓矢也会失准,我们穿的是铁甲,黑夜中退可下马结阵,进时可随时上马进攻,对方非我们的敌手。”
“哼!这等战术只是兵书上所言,如果士兵的胆气被破,就如待宰羔羊!”
“将军之言极是,只要太子在,我们便有信心,我会身在太子身边保护他,离开三步你砍下我人头!”
邓炳冷笑:“兵荒马乱,太子身边自是最安全,你这人的头脑真是好用得很。”
司马旦问:“邓将军也同意此计?”
龙耳急说:“如果对方发现我们没有援兵,今晚必围行营,到时才突破,能回到大营的人便太少了……”
邓炳狠厉了龙耳一眼:“这厮说的,也是道理,留在行营,危险也大,不如一博,请太子定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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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依龙耳之计行事,让战马休养了一个时辰,便在寒夜中集结出发。
是夜月光被黑云掩去,众人只靠闻声排列前进,龙耳与太子在队伍最前,龙耳边走,边用军令发施号令,在黑夜中一行人竟然走得整整有条。
走了约两个时辰,月亮露出脸来,众人目能视物,便放开马速,直跑到一个小树林之中,龙耳下令众人下马休息。
邓炳策马而前:“干什么?再有一个时辰便能看到北大营了!”
龙耳摇头:“赶不到了!刚才我们上空不停有猎鹰,他们已赶到附近,我们先躲在这里埋伏起来,猎鹰失去我们的影踪,他们会加急追来,我们兄弟的仇便在这里报!”
司马旦奇道:“我们在这里猎鹰便看不到?”
龙耳一笑:“这树林虽疏落,但现在是黑夜,猎鹰又不是人,我们派几骑多带马匹往前走,它拿能分辨?”
邓炳冷笑:“你早已想好在这里设伏罢?现在月光这么好,我们快马跑回,对方不一定就能追上。”
龙耳一耸肩:“那就要问一问太子了!到底是报了昨日之仇?还是先安全回去!况且我们还刺探不到对方的任何消息,回到北大营有什么意义?”
司马旦大笑:“他妈的!好小子!用三十人伏击百多人!这要看我们的兄弟有没有信心了!”
龙耳大声:“兄弟们,我们不用全歼他们,我肯定只杀他们一半,他们更立刻夹着尾巴走,我们再捉几个人回去拷问,岂非大功一件?还有,以前我经常到这里巡逻,埋下了铁矢二百及投枪五十,正好今晚大派用场!”
于是,司马旦看到麾下士兵俱振臂欢呼,邓炳也不禁面露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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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晋兵在树林里埋伏下来后,他们要面对的第一个敌人便是——寒冷。
冰天雪地下屏息静气,所能做者,只能两三人为一组互相取暖。
马背的大毯被解下来,包裹着司马旦和邓通,但两人仍是完全发抖。
司马旦低声问:“这龙耳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我以前从没有注意到他?”
邓通一阵沉默后:“唉!……这人真是太聪明了,总能使别人说出他心中的话,帮他做他想做的事。”
“所以你又派他将伤兵先带回,我们又成为他帮他殿后的人马?”
“……可以这样说,但只带三骑,便掩护十来个伤兵回去,也只有他有这个能力。况且他们还要使匈奴相信他们是大部队往南急逃。”
“况且我们现在虽只有二十多人,却能完成他设计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