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自己就像个送孩子去上大学的老父亲,非要多看几眼自家孩子才肯走,这么一眼又一眼地耽搁,误了回程的火车——毕尧和关凝听说他要留宿,就先把车开回去了。
“老父亲”内心一片凄凉,怎么躺都觉得不舒服。
“子河,你可以不用躺得这么规矩。”陆夜白顿了顿,发现自己越来越能逮着说话的机会了,语气不由得轻快许多,“我觉得你好像被放进水晶棺里的白雪公主。”
温子河看了一下自己的睡姿,仰面朝天,被子盖得严实,双手交叠在胸前,工整得下一秒就可以下葬。
于是他略微调整了一下,口中问道:“什么白雪公主?”
他虽然也装模作样地陪陆夜白度过了一次童年,但是这种一听就属于小朋友的故事自然在他的脑海里留不下什么印象。
陆夜白单手枕在后脑勺上,竟然用一种极其舒缓的语气,慢慢给他讲起了故事:“从前,在遥远的国度里,有一个国王和王后……”
他的声线有点低,每次停顿都带着点儿缭绕的尾音,不轻不重地在温子河心头撩了一下。这么一个低龄的童话故事,愣是让他讲出了一种说不出的缠/绵缱绻感。
温子河就在这流淌的声河里,回想起了高中的时候。那年他们一起去参加冬令营,年轻小伙子们仗着火力旺,在地上打的通铺睡,那时候他身边躺着的也是陆夜白,俩人睡一个被窝,把被子叠起来盖在身上。
他很是怀念那段轻轻松松的时光,好像自己真的能一辈子做他的朋友。
现在他们算什么呢?
“不管算什么。”温子河没想出答案,便也不和自己为难,“我要他平平安安。”
他原先还觉得身边睡着个人处处别扭,压力很大,这会儿竟然在压力源的娓娓道来里安了心,慢慢阖上了眼。
陆夜白等了好一会儿,见他不再有动静,微微清了清嗓子,装模作样地问:“我能睡过来一点吗?我快掉下去了。”
温子河没有回答——因为他已经睡着了。
陆夜白的狗胆迅速壮了起来,整个人往温子河那边挪去一点,然后微微侧过身,调整到最适合看身边人的姿势,转而有点惆怅地想——阮真人家被子怎么这么多,就不能只给他们一条吗?
和阮真人隐居的不知名小山相比,相距不远的雁山可谓是很有名了。
整座山绵延数十公里,只有两个较大的起伏,两个起伏中间又露出一个小突起,云雾缭绕间远远望去,更像是一只大鹏鸟伏趴在地平线上。
大概给山命名的人觉得“大鹏山”太过粗犷,不符合江南的柔婉之气,便取了“雁山”一名。
正值暑假,因为雁山植被覆盖率特别高,很适合乘凉避暑,有不少人慕名而来,顺便吸一口天然纯氧憋在肺里带回去。
有个四五岁的小男孩,趁着大人们歇脚聊天,追着一只不知名的虫子跑离了熟悉的人群,竟然谁也没发现。
不知耗了多久,小男孩才抓到了虫子,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里往回走,冷不丁脚下一滑——正逢下过雨,他这么一摔,虫子从手里飞了出去,自己直接溜出好几米,好险不险,有半个身子悬空在山中小道的外面。
小男孩“哇”地嚎了一嗓子,眼泪鼻涕一起乱流,他慌乱地伸出小脚,想够一够边上的树根,没料这一动,直接加剧了险情——他整个人都从小道上滑了出去,正往云雾缭绕的空中坠落!
小男孩不懂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