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人猛地一哆嗦,抬起头来,露出一张千疮百孔的脸,像是刚刚被硫酸腐蚀过的模样,乐园猝不及防,完全没有料到,这么一小会儿,近在咫尺的人就变成这个一点都不能认得出来的模样了,愣住,仆人却毫不犹豫扑了过来,就像是不认得人的野兽。
乐园立刻意识到,面前这个人已经不能算是人了,这根本不是和他一起出门的那个仆人,这是屋子偷梁换柱给他替换出来的假货!还是个非常有攻击性的假货!
乐园往后退,那个假货扑过来,撞上了旁边的桌子,乐园抄起地上的板凳就砸了过去,第一条板凳砸过去,板凳裂成两半,还发出滋滋啦啦的声音,好像被腐蚀了,而假货完全没有受到伤害,看起来毫发无损,转过身来,看向乐园,那张脸更加可怕了。
乐园清清楚楚看见,假货的脸上这次不仅是坑坑洼洼,而且长满了黑白灰三色的柔软虫子,张牙舞爪地往外掉落,满地都是,乐园几乎要跳起来了,但他知道现在不是跳起来逃跑的时候,既然仆人是在屋子里消失的,解决这个假货,必然有机会找到蛛丝马迹。
或许不止是在这里找到丢失的仆人,还可以找到不知道被什么人带走的病阿加。
乐园完全不能就这么走了。
他在地上摸索起来,试图找到滚落的蜡烛,一时间没有找到,假货就扑了过来,乐园没好气地抄起旁边的凳子,再次对着假货打了过去,只听得砰的一声,凳子没有坏掉,假货的脑子被敲了一个坑,看起来也不是金刚不坏之身,乐园放心了,举起凳子,嘭嘭嘭打了过去。
这么你来我往三两下之后,假货对乐园表示退避三舍了,乐园勉强松了一口气,才意识到自己的手臂有些酸痛,他之前可没这么费力地打过什么东西,乐园加快速度寻找蜡烛,这次让他给找到了,蜡烛就在柜子底下的黑暗里面。
乐园兴高采烈地伸出手去,想要把蜡烛摸到手里,却在黑暗之中,摸到了一只手,那只手是松松垮垮的,好森晚整理像是一只老人的手,皮肤已经很老了,所以松弛到一摸就能感觉出来的地步,叫人胆战心惊又忍不住感慨,这个时候不是感慨的时候,乐园迅速把手收回来,低头去看。
假货扑了过来,他大概是看乐园已经低下头去,觉得不会被看见,可以抢占先机了。
乐园也不跟他客气,当时就抬起了头,一板凳打过去,只听得砰的一声,假货被打得头晕目眩,跪在地上出气,乐园一脚把他踹开,假货砰的一声,撞上了不远处一大堆奇形怪状的玩具,假货倒吸一口凉气,乐园都能听见他嘶嘶嘶给自己吹气的声音。
真是奇怪,一个假货而已,都长得那样了,还会觉得很痛吗?痛也就算了,还吹气,怎么不像是不正常的东西,像是变了样子又被蒙蔽了认知的某人?
乐园皱了皱眉,尽量不去思考这种可能性,转头再次伸出手去,想要抓住黑暗之中柜子底下的蜡烛,可是,这次怎么找都没有找到,他低头一看,发现蜡烛在一只从地底下冒出来的惨白的手里面,滚来滚去,非常滑稽,那只手似乎觉得玩蜡烛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乐园的脸上就有些发绿了,他皱着眉头,想了想,觉得自己应该找个什么东西来帮忙,只凭他的这双手是不可能把蜡烛从里面弄出来的,因为他对自己还算了解,可以说是有自知之明的人,他的手臂没有那么长,要是再遇上那双惨白的手,还不知道要怎么样!
这次只不过是蜡烛的位置被挪得远了一点,下次也许就是那只手提着刀砍过来,没有防备的黑暗之中,遇上那样危险的事情,实在是很可怕。
乐园想了想,就觉得这件事应该这么办,他转头去旁边找扫把,他记得扫把就在书柜的后面,在墙上摸索起来,摸到了一只手,转头去看,看见一只凸起的仿佛按钮似的安装在墙上的眼睛,笑眯眯转过来,看向乐园,简直像是在打招呼,乐园当时就觉得那只眼睛像被镶嵌进去的。
乐园往后退了一步,但又想要扫把,就又把手伸进去,这次被什么东西舔了一口,他去看,看见一只狗,伸着细长的红色舌头在舔他的手指,那狗并不完全是一只狗,因为狗头是缝合的,表面是三层皮,分别是小孩的皮,女人的皮和男人的皮,质感颜色都不一样。
乐园把手在狗头上擦了擦,并不打算就这么放弃,再次去找扫把,那只狗似乎知道了乐园想要什么,就仰着头,舌头一卷,抓住了那个扫把的杆儿,将扫把杆儿递给了乐园,乐园握住了那个扫把,神色复杂地深深看了狗头一眼,那狗头就在乐园面前笑了笑,不见了。
狗头隐入了黑暗,舌头也消失不见,乐园去看墙上的眼睛,眼睛还在,但是对乐园笑了一下之后,就也跟着不见了,乐园把扫把拿在手里,低下头去,又将扫把塞进了柜子的底下,那是一片黑暗,随着扫把进去,黑暗蠕动起来,就像是某种活物被翘了一下。
那种感觉,像是一只纯黑色的猫睡在里面,被人打搅了清梦。
但是,乐园只在那底下看见了一只惨白的老人的手,请问谁家的猫是长着惨白色老人手的?如果真有那样的猫,这猫和那狗也差不多,多半是不正常的,也对,在这种不正常的世界里,想要找正常的东西,属于是脑子不正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