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社会，如果一个人无论如何也不能违法和活下去，那这个社会就是应该毁灭。

再不然，也应该被抛弃，被改造，被处理，但是，社会是一个庞大的愚昧无知的蠢货组成的集体代称，如果说，一个人无法单独脱离社会生活到死，那么，一个人非要留在社会而被死亡，一个人无法脱离社会而被杀死，那就是社会的错。

毫无疑问。

一号差点又要吐出来，皮肤表面长出了密密麻麻的鹅颈藤壶，看起来像一艘破旧的烂船船板。

非常可怕。

钟仁一巴掌拍过去，只听得砰的一声，一号身上的鹅颈藤壶纷纷脱落，掉在地上，蠕动着，爬走了，有些长出了细细的藤蔓似的腿脚，在半空中挥舞着自己的肢体部分，游水似的进入黑暗，不见了。

一号打了个哆嗦，回过神来：“谢谢。”

这话是下意识。

钟仁皱了皱眉：“我又不是为了这个。”

一号点了点头：“对对，还是谢谢。”

钟仁不说话了。

乐园问：“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一号陷入了沉默，思考了一阵子，摇了摇头：“没有了。”

乐园说：“现在没有糖果给你，你知道？”

一号点了点头。

乐园说：“之后也未必给你，你知道？”

一号点了点头。

乐园说：“那好，走吧。”

一号拿着东西跟着走了。

一群人回到了温泉，泉水时而变成黑色时而变成硫磺色，一股消毒水的气味从旁边传来，好像是外面有人在清理消毒。

一号捂着鼻子挥了挥手。

一群人都进入了温泉，温泉的温度正好，泉水非常温和，泡起来一点痛苦都没有，反而非常快乐，身体的每一个毛孔都好像张开了，正在呼吸，透明的长着翅膀的圆形生物在半空中飞来飞去，非常劳碌的样子，提着小扇子对着人扇风，空气之中因此似乎多了一层花香。

不远处有人在吵架。

“本来就是你的错，你怎么那么不要脸呢？”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明明都是你的错！你少怪到我的头上，我可不会认，我又不是你妈，你脑子有病吧？在这里找麻烦！你以为酒店不会管吗？”

两个人吵架渐渐升级为动手，互相在温泉里面推攘起来，一个人突然脚下一滑，摔入了水中，水面冒出两个不寻常的小泡泡，小泡泡破掉，发出咕噜噜的声音，另外一个人站在水面上，愣了一下，突然也滑入了水中，看起来似乎是被底下的人拽住了脚踝拉下去的。

这里的客人也喜欢看热闹，一号看那边围了一群人，就想过去看，但是单独过去又觉得不安全，就看向了乐园和钟仁。

乐园说：“既然你想去，那我们就去看一眼好了。”

反正又不是我们吵架打架，要是打到自己的头上，再说不迟。

一号兴奋又高兴，点了点头，狗刨似的游泳往那边去了。

乐园和钟仁跟在他后面，到了人群的旁边。

这个位置刚好可以看见里面的情况，但再要往前就不能了。

一条紫红色的触手挥舞起来，只听得砰的一声，似乎打破了一个什么东西，里面的温泉颜色就变成了青绿色表面泛着一层凌凌的紫光，看起来是有毒的，有些人赶快离开了，其他客人还在这里看热闹，反正他们不着急，也不担心自己被影响。

一个头上长犄角，身后长尾巴的扭曲东西从水里冒了出来，脸上长着数不清的白色眼睛，皮肤是黑色，脖子部分是数不清的鳞片，鳞片里面往外溢出粘稠的绿色液体，散发着一股臭果子的气味，又有点像夏天放了一天一夜就坏掉的米饭的酸臭味。

这东西发出了一声尖叫，对面的水里也冒出来一个凹凸不平的疙瘩头，看不出来哪里是脑壳，哪里是边缘线，只能看出来，眼睛的数量是半斤八两，颜色部分都在逐渐变深，像是受到了对方的影响，又像是互相中毒，身体越来越不行了。

不过，这个身体是触手，全都是触手，一大堆的互相有些打结的紫红色触手，如果说，章鱼小丸子里面的章鱼触手是一节，这里的触手至少比那种触手大一千倍，现场近距离亲眼看见，还是非常震撼的模样，更何况，还有被影响而飞起来的水珠扑到了围观的客人脸上。

那些客人的脸迅速就长出了数不清的眼睛和数不清的小疙瘩，疙瘩戳破，底下是黄色的粘稠脓液，表面的皮往外翻，是透明的，轻薄的，发臭发烂的，甚至逐渐要变成虫子，再长出新的瘤子，眼睛或睁或闭，或眯着看，有些沾到了黏液就变成紫红色的血痂似的东西落下来。

一时间，温泉表面到处都是这样的东西。

透明的长翅膀的小精灵在半空中飞来飞去，看起来有点着急，又有点悠闲，直到发现温泉表面出现了这种情况，连忙降下高度，在水面清理打扫起来，有些精灵，距离客人太近了，被客人抬手一抓就吃了，吃起来咔吧咔吧的，还非常爆浆爆汁，听声音还有叽叽咕咕的。

精灵也不反抗，被抓住之后就一动不动地等着被送入口中。

它们好像也不是很在乎被送到什么样的口腔之中，倒是乐园因此看见许多其他客人的牙齿，都长得不一样，或是锯齿，或是圆形，或是长方形，或是波浪线，或是狗啃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