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她在寒风中再睁眼,便见得前方空旷处的两人。
那位夷族女子,撑着青伞立在沈映光轮椅后替她挡住纷扬的雪,而青伞之下,沈映光正静静望着她。
洛如珍垂在身侧的手指缩了缩,随即快步上前。
“映光。”
“嗯。”沈缜颔首,抬头注视着她,“拿到了么?”
“拿到了。”
洛如珍将手心紧握的令牌展示给女人看,语气有些复杂,“耶律...王子很轻易给了这个,如你所言,在他们眼中女人感情用事较男人更寻常,并不会太重视。但与此同时,又觉得这是可以拿捏我们的地方。”
沈缜视线落到令牌上,“女郎如何察觉知晓?从他们的态度?”
“......是。”洛如珍应。
沈缜淡淡地笑。
她驱动轮椅往后宫的方向去,抬眸望着前面皑皑大雪下的宫城,轻声道:“先前女郎所问,我的答案便可以此印证。不必心伤,毕竟我们又非真的投效于他。”
洛如珍默。
先前......
在晋阳郡中时,沈映光曾和她分析了往后可能会有的局势。
没有乾国,北国吃不下东海的地盘,而北军的习性和燕京的胶着政局注定了南伐北军不会继续攻伐下去。但开平已破,二帝已被擒,无论是留在开平还是返回燕京,耶律纵和哥舒郎都不会放弃这两个十分好用的人质和棋子——
国不会一直无君,真心为国也好、筹谋利益也罢,南方的官吏和世族极大可能会拥立一位新帝,而出于血脉远近的考量,最有可能成为新帝的便是太上皇宋徽之子、前不久刚被派去徐州于是躲过了这场灾祸的安王宋高。
有二帝在,就算再立十个新君,这些讲究三纲五常的士大夫们也会被掣肘到。
但刨去这些思量,当时她思索后问了沈映光一个问题——
“既如此,为何我等不投效安王?”
沈映光那时回她:“以男人为尊者,权力便永远向着男人。女郎是想赌男人的仁慈和良心?那可真是胆大至极。”
女人语气冷淡:“他们造了词叫做‘妇人之仁’,造了词叫做‘祸国毒后’,然归根结底,前者不过是男人被戳破脸皮后恼羞成怒,后者不过是男人自觉能力不行便恶毒咒骂。他们圈出格子,待在格子里的女人才是乖顺的奴隶,是他们口中的‘贤良淑德’。”
“可若贤良淑德是什么好东西,为何他们不自己做那般人?若狠绝野心勃勃是罪大恶极,为何又有‘无毒不丈夫’的赞赏之语?”
“男人,惯会口蜜腹剑、甜言哄骗。将真正重要的权力夺去,告诉你世道就是如此、女人就是如此、嫁个好人才是有幸。然后基于此,他们施舍给你一点权力名头,如所谓的管家大权,如看似风光的诰命夫人,就哄得女人以为自己遇见了如意郎君、绝世好男人,以为自己在这女人本艰难的世道也算得到了慰藉,却全然不曾想,她们应得到的是否远不止如此?又为何女人在此世艰难?”
“女郎,被侵占的人和侵占的人天然对立,面上再好,细节之处也可看出端倪。不知你从何觉得,他们乱时用你,就代表着太平之时也能容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