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京街上,年梁庚前,烟尘逐渐散去。
常子明本来已经闭上眼睛只等棍棒加身。
作为国子监的学生,他没有想过反抗,阻拦囚车是为了山长的冤屈,对御林军出手那就是暴力违抗朝廷。
这两者性质在离天律中还是有很大的区别。
可一阵轰然巨响后,疼痛并未如期而来。
他睁开双眼,就看到一个修长的身影挡在身前。
身形修长,黑发飘飘,长剑之上,元力如火。
御林军的棍棒被长剑挑开,都落到了周边的地上,没有一棍落在学生身上。
“这位小姐……”
“不会说话就闭嘴,我们那小姐是骂人的话!”
端木流清干脆地打断了常子明的话头。
她心中那叫一个后悔。
我怎么就管不住自己的手呢?
对抗官军,是我这个身份的人干的事么?
刚才在一旁吃瓜的端木流清看到御林军出手的瞬间,本能拔剑出手。
她一个金丹期的修士,面对养气境的选手本就是境界压制,再加上御林军出手那一下恐吓为主,打人为辅,并没有使出全力。
因而她这一剑很轻松地使棍棒偏离了方向。
端木流清可能自己都不知道,当她看到这些学生时,潜意识中便想到了当初,那个才是炼气期面对师兄师姐刀剑相向无力反驳的自己。
直到这时,她才意识到自己闯了下大祸。
果然,对着国子监学生还算和言善色的年梁庚,见到端木流清出手,神色立刻变得严肃且狠厉起来。
“大胆道门修士!竟敢对朝廷官兵动剑!”
年梁庚对道门中人可从来没有什么好感。
在墙外的时候,佛道两门中人闲散的作风,加上一些修士见利便忘了所有的做派,让他十分痛恨。
因此,他看到端木流清出手,根本就没有任何犹豫,直接下令道:“来啊,将此人给本将军拿下!”
御林军士兵闻令而动,迅速将端木流清包围了起来。
端木流清手心已经冒出了一层汗,连清岚剑都要握不住了。
她自己倒还好,大不了在天牢山中蹲上几天,可宗门要是因为自己出手而被销去的,那罪过可就大了。
犹豫了下,端木流清便归剑入鞘,对年梁庚拱手道:“大将军,我并不是想与朝廷作对,而是实在见不得手无寸铁的国子监学生遭受无妄之灾。”
年梁庚哼道:“哼,看来本将还要给你加上一条诽谤朝廷之罪!”
端木流清没想到自己开口还意外收获了一项罪名,张了张嘴,不知道还要不要说话。
她不由想起师尊生前和她说过的一句话。
千万不要和儒家斗嘴,就算佛门嘴皮子最利索的老秃驴也不是儒生的对手。
她听闻过征西大将军是弃文从军的,今日一见,果然不谣传!
年梁庚见她不说话了,哼道:“哼,拿下送交宣政司发落。”
话音刚落,一直端坐的常子明猛然站了起来,拉开身前的士兵,冲入了包围圈中,挡在了端木流清身前。
“诸位,此事是由我等而起,与这位姑娘无关,你们若是要抓人,抓我等即可,不可害及无辜!”
有了常子明做表率,其余七十一名学生,也纷纷冲过了御林军士兵的包围,用身躯将端木流清围了起来。
年梁庚怒道:“尔等阻拦朝廷重犯囚车,已犯下了大错,如今难道还要聚众闹事,阻止朝廷逮捕嫌疑犯人不成?”
常子明大声应道:“夫子曰,以直报怨,以德报德。这位姑娘是为我等出手,我等若是以怨报德,那这么些年的圣贤书就是白读了!”
此话一出,其他学生也纷纷应和。
“对,没错!”
“你们抓了山长还不算,连见义勇为之人也不放过!”
“朝廷无道!令夫子蒙羞!”
“你们也是读书人,难道不知道这囚车中押着的是我离天的大祭酒吗?”
“你们几个还是国子监出去的学兄师哥,我,我耻于与尔等为伍!”
一个端木流清是说不过年梁庚的,可如今有七十二张口。
虽然不是每个国子监学生都非常善于言辞,可到了此时,即便是再木讷之人也能开口如衡河水下。
当面的御林军中有好些个是国子监毕业的,被自己的学弟指着鼻子骂,也是人生头一遭。
问题是,他们还觉得学弟们骂得好,骂得对,自己连还口的想法都没有,只能报以满脸赤红。
有的甚至已经将戈柄竖了起来,不想再对着学生。
年梁庚见状不对,冷声下令道:“诸将士听令,凡有胆敢阻拦抓捕那名女子者,无论是什么身份,都以同罪论处!”
军令如山,那些心生愧疚和犹豫的御林军也只好将戈柄重新对准了学生,只是还在犹豫该不该动手。
“尔等还在等什么!”
年梁庚怒吼声在众士卒耳边炸响。
“杀!”
或许是打消自己内心的抗拒,御林军齐声喊出了一个杀字。
戈柄便高高举起。
就在这时,跪在街道两旁的老百姓中,突然有人喊了句:“朝廷颠倒黑白,冤屈了大祭酒不说,还要殴打驱逐请愿的国子监学生,我们还能在边上就这么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