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一封当日达信件寄送至梁家。信件内是关于梁拙扬重新调整到特别班的通知,以及让其利用周末准备好个人物品,特别班要求全体寄宿。
梁拙扬父母本就处于儿子变成向导的震惊中,冷不丁听说还得寄宿,愈发惴惴不宁。宋婉边给梁拙扬收拾床单被罩边唠叨,说梁拙扬从小不服管,到学校寄宿,会不会跟人打架。从周五唠到周六,从周六唠到周日,梁父听烦了,啪地放下茶杯:“婚都结了,嫁出去的儿子泼出去的水,轮不到我们操心了!”
——比起父母,当事者本人倒不甚在意。
帝国一高为这些少年哨兵与向导们提供的寄宿公寓,条件好得离谱,一人一间、独立卫浴的房间,二十四小时的图书馆、自习室与餐厅。即使是明川市最好的大学,也达不到此等配置。
但梁拙扬的心思不在这上面。
等待令时间的流逝格外缓慢,到周二时,梁拙扬几乎焦躁起来。
周斟的讲座设在北校区的小礼堂。一吃完午餐,宿舍都没回,梁拙扬就直接跑去礼堂。这让为了占座早早赶来的贝云冰大吃一惊,瞧着一声不吭坐在角落的梁拙扬,怀疑自己眼睛出了问题。贝云冰和钱熠熠落座不久,其他学生们也陆续过来了。除开他们年级几个班,高年级的学长学姐,以及不少老师也都跑来。小礼堂座无虚席,甚至有不少人只能站在后头。周斟少年成名,没有人不想亲眼目睹这位顶尖哨兵走出影像的模样。
下午两点的铃音响起,灯光落下的讲台仍旧空着。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周斟迟迟未现身,很多人坐不住了,疑惑地窃窃私语。快到两点半,礼堂的门被推开,肖心晚快步走进来。
“抱歉,周斟少校因私人原因,临时无法来学校。请大家返回自己班级,下午的课改为自习。”
礼堂里顿时发出一片失望喧哗。
“有事怎么不早说。”
“谁让人家厉害呢,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估计来做讲座也是被迫安排的任务吧,我们这些高中生在他眼里算个屁。”
“哎,也许他真的突然有事……”
学生们失望地往外走,礼堂很快空荡下来。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贝云冰从椅子上起身,扭头望向角落,梁拙扬靠着椅背,双手收在口袋里,垂着眼没动弹。
就在贝云冰犹豫要不要喊梁拙扬一道走时,钱熠熠挡住他的路:“听说你把周斟当偶像?”
不等贝云冰回答,钱熠熠抢着又说:“偶像的存在是为了我们激励进步。贝云冰,整个年级就我跟你是a级,我劝你换个偶像吧!现在的周斟没有作为偶像的价值了。”
贝云冰一怔:“为什么这么说?”
钱熠熠得意地挑高下巴,眼神闪烁几下,迫不及待想要显摆别人不知道的情报:“这话我也就跟你说。前几天,我爸请一个zero的高官吃饭。那个高官亲口对我爸讲,因为周斟在战场上决策失误,导致整个第九分队陷入暗物质欺诈。他们队唯一一个向导都没救他,救了陷入镜像的其他队员。周斟一个人被困在暗物质本体里好多天,最后虽然捡回一条命,但精神体被彻底摧毁了。”
钱熠熠这话突兀至极,贝云冰听得脸色都变了:“你确定吗?”
“周斟的精神体知道是什么吗?是只白狼。他之前确实很厉害没错,但精神体都摧毁了,还算什么s级哨兵啊,说不定连我们的水平都不如。今天他是不敢来,怕被学生发现自己的真实能力吧!帝国闻名的哨兵,连精神体都没了……”
正嘲讽着钱熠熠两眼突然一黑,紧接着面额落下一股剧痛,身体毫无防备被人掀翻,后脑勺砸向地面。
梁拙扬拿膝盖抵住钱熠熠,一把揪紧对方衣领:“你乱说什么?”
地产集团的小少爷,从小锦衣玉食、众星拱月,哪里挨过打。他脸疼得要命,眼泪都要流下来,手脚乱蹬地推搡梁拙扬。然而,面对眼前压制他的d级向导,钱熠熠竟使不出力气挣脱。
“你神经病!”钱熠熠脸色涨红,“你怎么随便打人!”
“——你再说周斟一个字,”梁拙扬把他压死在地面,牙齿里挤出的嗓音冰冷阴沉,“我他妈揍得你一颗牙不剩。”
“我没乱说!”钱熠熠脸肿得老高,气得扯着嗓子尖叫,“我就是听zero的人对我爸说的!我在旁边都听到了!要不是周斟犯了军事错误,怎么他们一个队的向导不救他救其他人!他精神体没摧毁,他那么厉害的人,怎么突然从前线调回明川市!调回来也没安排他在zero任职!”
梁拙扬浑身僵了一下。
他手指关节用力得泛出失血的青白色,抓着钱熠熠的领子,把他一点点从地上拎起,眼神发暗地警告对方:“钱熠熠,周斟怎么样,轮不到你来说。”
钱熠熠被他眼神慑住,后背窜起凉意。一股不肯服输的劲儿迫使让他嗓音发颤地挑衅:“我就要、就要说——”
啪。话没说完,钱熠熠脑袋偏过去。嘴巴里霎时灌满血味,腥热液体从鼻腔里涌出。
这一下梁拙扬出手更重,直接把钱熠熠以及旁边想要拉架的贝云冰都打懵了。贝云冰本想拦住梁拙扬,但梁拙扬动作太快。他本来就擅长打架,何况此刻动了真怒。钱熠熠被打得头晕目眩、眼冒金星,过几秒,疼得嚎啕大哭起来。
梁拙扬下颌紧绷,整个意识被愤怒裹挟。眼看着还要揍下去,贝云冰又拽他不动,急道:”梁拙扬你松手!老师马上要来了!你他妈是想刚分班就被开除吗?!”
从小到大的优等生,竟急得骂出脏话。梁拙扬神色一顿,稍微拉回神智。
他缓缓转头,贝云冰担忧的脸庞映入视线。
就在这时,脚步声纷杂响起。肖心晚和另一名老师快步过来,强行分开扭打在地上的两人。
肖心晚冲同事交待:“你先带钱熠熠去医务室。”
那名老师点点头,扶起哇哇直哭的钱熠熠先走了。
等两人离开,肖心晚冲梁拙扬严厉道:“你跟我过来。”
梁拙扬沉默跟肖心晚走出教室,经过楼梯口,突然收住步子,哑声说:“肖老师我回头再找你。”
说完,不顾肖心晚错愕的脸色,梁拙扬头也不回快步冲下楼。
梁拙扬跑出学校,直接打车去了周斟家。
计程车沿街道疾驰。梁拙双手搭在膝上,前倾身体,心口压着千钧石块般喘不过气来。
——周斟在战场上犯了严重的决策失误。
——他被困在暗物质本体里,精神体被彻底摧毁。
——不然他怎么突然从前线调回来?
——他现在根本不是健全的哨兵。
凭什么他一点都不知道?
跟周斟结婚的人是他,但周斟的状况,他如同白痴蒙在鼓里。
梁拙扬浑身涌起强烈得发抖的愤怒,却难以分辨这股愤怒的来源。或许因钱熠熠轻蔑评价周斟,或许因为他对周斟的状况一无所知,又或许因为……无论那个腥热的夜晚、周斟给他离婚协议、甚至今天上课,周斟始终回避见他。
做出那种事的是周斟,事后被推开的却是他。
周斟那么随意,就把他推得远远的。
梁拙扬跑到周斟家,s2主动打招呼:“主人,阔别多日,甚是想念。”
“周斟哥在家吗?”
“少校在楼上,不过s2有义务提醒你……”
没等s2说完,梁拙扬大步上楼。房门半敞,他正要推门,门突然从里面被打开。
“别弄出这么大动静。”乔池脸色不悦。
梁拙扬本来满肚子话要找周斟当面问清。冷不丁乔池衣衫不整出现在周斟卧室,他太阳穴一跳,定在原地。
知梁拙扬会错意,乔池古怪一笑:“有事?”
梁拙扬喉咙发紧,乔池挡住房间,他看不到里面场景。周斟一丝声音没有,想必也被他的出现与打断弄得很不愉快。
半晌,他闷闷挤出话:“没事,打扰了。”
“你是打扰了,”乔池喊住他,“我好不容易哄他睡着,你差点又把他吵醒。”
梁拙扬本来都打算走了,这句话又把他拽回来。
“周斟哥睡了?”
乔池侧身让出一点空间,往里面指了指:“他本来该去你们学校,但快到学校时出了些状况……我不放心他一个人,就留在这里陪他。”
梁拙扬走进屋中,站在床边,垂眼注视床上的男人。
一如上次他所撞见的,周斟瘦削修长的身体蜷起来,即使陷入睡梦,依然呈现不安且防御的姿态。
明明二十四岁了,睡着的模样,仍然给梁拙扬一种这个男人困在时间深处,无法真正长大的错觉。
梁拙扬一时走神,甚至没意识到自己正伸手把周斟散落的碎发拢好。乔池看在眼里,语气轻了轻:“他怕冷,我就抱他睡一会儿……别误会,字面意义的抱着睡。”
梁拙扬没接腔。
乔池以为梁拙扬不相信,耸肩说:“我倒想发生点什么,不过不可能的,周斟呢,他不喜欢女人。”
听到这句话,梁拙扬的长睫细微颤了下。
乔池笑笑:“这话现在说有些晚了,其实以我对他的了解,你是他最没办法抵抗的那种类型。”
梁拙扬收起落向周斟的视线,转过脸看向乔池。
他眉目深邃狭长,一动不动看人时,瞳孔泛出青灰光泽,正如他精神体所凝结的鹰,似能将人拖入一片幽深旋涡。
乔池头皮忽然爬满麻意。
“周斟哥提过,你和寓,跟他一起长大。”梁拙扬的嗓音从唇齿递出,一字一字侵入她耳膜,“你们在哪里长大的?怎么会一起长大?你们经历过什么?”
告诉我,你们经历过什么。
乔池刷地后背出汗,仓促往后退去,背抵住墙,恶狠狠嘶吼:“闭嘴!”
此话一出,房间骤地静默。
梁拙扬愣住了。
他不知道乔池为何突然冲自己发火,他只是忍不住提出自己的疑问。
乔池靠在墙边,呼吸紊乱,显然很不舒服。
“你怎么了?”梁拙扬皱眉问。
乔池惊疑不定地打量梁拙扬,从口袋里匆匆抽出一支烟,冲梁拙扬说:“出来说。”
梁拙扬随乔池下楼。
乔池坐在沙发上,烟夹在指尖用力吸了几口,像在平抑内心烦躁。梁拙扬不清楚她究竟怎么回事,只能站在旁边等她先说话。
“分化成向导了?”
“嗯。”
“什么评级?”
“……d。”
“d。”乔池喃喃重复。梁拙扬现在只是d级,即使以后提升也不可能超越自己。那么,为什么她刚才有种被“锁”的不适?
“锁”,向导介入他人意识的一种能力。使人进入半催眠状态,驯服回答向导的问题。即使这些问题是当事人在清醒状态下绝对不愿回答的。
最顶级的向导,甚至能够进入他人潜意识,寻找、辨别、拼合那些散落于意识迷雾里的碎片。
一定是自己搞错了。乔池想。
平复周斟的失控消耗她大量精力,或许太过疲劳,才会对梁拙扬的话做出神经质的反应。
“你之前问我什么来着?”
梁拙扬猜自己的问题惹怒了乔池。他们一起长大的过去,或许并非一段好的经历。
他没再追问,错开话题:“今天下午,本来周斟哥要给我们做讲座。他没来,是不是不想见我?”
“周斟不是那样的人,他既然接下工作,就不会因为不想跟你见面而不去。”
不知想到什么,乔池隔着烟雾笑了:“不过他接这份工作,的确有私心在里面。你们学校的校长找到他时,他想增加跟你见面的机会,才会答应邀请。”
梁拙扬一愣:“是吗?”
“在你拒绝他之前。”乔池冷笑补充。
梁拙扬沉默,半晌慢慢开口:“班上有个同学,说周斟哥在战场受了伤,精神体被摧毁了。”
他希望乔池能够反驳,可是乔池没有:“你同学没说错,这是zero的内部信息,他怎么知道的?”
“……”
“他还说了什么?”
梁拙扬没有回答。与周斟的精神体被毁掉相比,其他事情变得无足轻重。什么决策失误、未能升职等,他根本不在意。
“到底为什么,”梁拙扬嗓子一哑,“阿娜亚会让我跟周斟结婚。”
闻言,乔池停止抽烟的举动,烟灰掉落,雾气缭绕空中。
“周斟已经给你机会离开了,”她幽幽说,“离开就意味着,不要好奇你不需要知道的事。”
“我想知道。”梁拙扬声调发暗。
烟燃到尽头,乔池被烫到,急忙扔掉烟头捻灭。
指尖发痛,她摩挲烫伤的皮肤,轻声说:“周斟的精神体被毁掉后,能量场非常不稳定,具有严重的破坏冲动。在庞大的基因数据库里,即将分化为向导的你正好与他完全匹配。”
说着,乔池抬起头,双目直视梁拙扬:“无论什么级别,b级、a级甚至s级……其他向导偏偏不具备这种能力。只有你,在无数偶然与随机里,恰好是可以重构他精神体的存在。”
他置身一片湿冷雾气里。
周遭下过雨,地面蓄满积水,积水里倒映出一个身影。
他缓缓蹲下,倒影也随之动作。影子是个单薄瘦削的少年,额前黑发微微遮挡眼帘。他伸出手,指尖要与倒影的指尖相触时,身形突然颤了一下。
他注意到自己手臂沾满鲜血。
他疑惑皱眉,不知怎么受了伤,身体没有任何疼痛的感觉。他看向影子,影子同样以迷惘之色回应他。
“哪里来的血?”他问。
啪嗒,一颗水珠砸入积水,影子晃了晃。
“这是哪里?”他又问,“你叫什么?”
越来越多的水珠落下来,砸在他脑袋、身体上,原本平静的积水荡开涟漪。影子在水中撞碎又拼合。
浓雾未散,这个地方又下起暴雨。雨势很快变大,冲洗掉他手臂上的血液。他莫名有些激动,想告诉影子手臂上的血冲干净了,一低头,赫然发现水中倒映的不再是少年,而是头濒死抽搐的鹿!
头颅突然剧痛。
像尖锐的碎片割开错综复杂的神经,他捂住脑袋,痛苦地想起来。
他是谁,他在哪里,他手臂的血是怎么回事。
他是周斟。
他现在十三岁。
他在托卡省南部的雨林旁,爸爸的研究所里。
茂密葳蕤的雨林另一边,住着许多农家。其中一户农家有个与他同龄的女孩,叫做铃。
铃的金发宛如瀑布,笑起来绽开两个梨涡,眼睛很亮,总是充满愉快,从不觉得他是怪物——即使铃知道他来自那个神秘的研究所。
一天,他趁爸爸出差,偷偷跑去同铃玩。两人在森林见一只豹子啃食掉母鹿,又捉住小鹿血淋淋把玩。铃难过得哭起来。他不忍心铃哭,便用力量杀死豹子,将受伤的小鹿藏在岩洞照料。
小鹿在两人照顾下很快恢复。两人约定把小鹿放归森林。就在约好的前夜,天黑得很早,暴雨轰然震击地面。
那天晚上,爸爸提前回来了。
爸爸不是自己回来的。
爸爸英俊冰凉的面孔笼罩在暗影里,高大身形如坚不可摧又密不透风的墙。他一手牵着少女,另一只手拖着小鹿的腿。
他僵站在原地。
“小斟,我教过你什么,”爸爸说话的语气缺乏波动,让他不寒而栗,“自然界有自然法则,鹿吃草,豹食鹿,是自然法则的循环,你不该干预。”
——你撒谎!他牙关打颤,想要大喊大叫。干预自然法则的明明是你!
“你擅自动用哨兵能量,改变自然法则,是严格禁止的行为。”爸爸一步步走近,把小鹿丢在他脚边,“我现在要你杀掉这只鹿。”
铃恐惧地哭出声。他怔怔看向爸爸。
“杀掉鹿,”爸爸一字一顿,手指隔着雨水打湿的皮手套,捏起他的下巴,“或者自己去接受惩罚。”
意识碎片急遽消散,卧室的墙壁、桌椅与窗帘出现在周斟视线里。
周斟喘息着,看着熟悉的陈设,仍陷入一种还困于梦魇的恍惚与惊悸。
然后,他缓缓回神,看到了梁拙扬。
梁拙扬在他的卧室里,手臂枕住脑袋,趴在床边打盹。
傍晚余辉下沉,从窗帘缝隙洒入的光落在梁拙扬的短发、睫毛与鼻梁上,将这张带着几分锋利的面孔渡上一层柔软。
周斟看着看着走了神。直到梁拙扬肩膀一动,抬起脑袋。
他席地而坐,看着周斟,眼里残留困意。
“周斟哥。”嗓音也透出黏糊。
周斟被他喊得浑身一软,匆匆收回视线,掀开被子下床,拿起椅背的针织开衫套上:“你怎么在这里?”
等待片刻,梁拙扬没说话,周斟转头,却没想到梁拙扬走过来,就站在自己背后。周斟毫无防备,吃惊倒退一步,背脊撞上墙壁之前,后腰被一只手扶住了。
隔两月没见,梁拙扬又长高了些。
“你好瘦,”梁拙扬皱眉,手掌没从周斟的腰上松开,“是不是s2做的东西不好吃,没好好吃饭。”
周斟以为梁拙扬真认为自己没好好吃饭,一本正经否认:“怎么可能,s2的料理水平在智能机器人里很先进,还拿过烹饪比赛大奖。”
梁拙扬:……
刚说一句话,就被周斟给聊死了。
两人距离太近,周斟不怎么自在,又不好直接推开梁拙扬,别过头说:“乔池给你文件了吗。”
“嗯。”
“即使你想解除,受限于现在法律,也需要等到你十八岁。这点你清楚了?”
“清楚。”
“既然清楚,签完字交给乔池就可以。”
“……”
梁拙扬又不吭声了。
“周斟哥,”半晌,他垂低眼睫覆着眸子,语气模糊地问,“你想说的就这些?”
周斟呼吸变急。他无法否认,梁拙扬这张脸,就是长在自己的审美上。
“没了吗?”梁拙扬问。
周斟摇摇脑袋。
“那轮到我说了。”
“你今天没来学校,我以为你不愿再见到我,跑过来打算找你当面问清楚。”梁拙扬的语速很慢,“我来的时候乔池也在,你睡着了,乔池跟我说了许多你的事情。”
周斟一滞,蓦地抬起眼:“她跟你说了什么?”
梁拙扬没回答。周斟语气一寒:“她到底——”
“她说,你不喜欢女人。”
周斟原本要发出口的质问,因为梁拙扬的话,一下子又噎在喉咙。
“她还说,我,”梁拙扬咳了声,“我是你喜欢的类型。”
周斟的脸蹭地热起来,残留身躯的冷意霎时散透了。
乔池发什么疯,跟梁拙扬说这些?
“然后呢,又怎么样?”不知乔池怎么跟梁拙扬说的,周斟烦躁地扯扯衣领,“你说得很清楚了,你不会找不喜欢的人结婚,这话什么意思我听得明白。”
梁拙扬陷入沉默。
两人谁都没再开口说话,只剩呼吸交错在一起。周斟想摆脱两人间令他不适的距离,还没动弹,覆在后腰的手突然使了把劲。
周斟猝不及防,视野变暗,跌入一片胸膛。
“周斟哥,”梁拙扬低沉、发闷的嗓音落入耳中,“我可不可以反悔。”
周斟没听懂,只想挣开梁拙扬。梁拙扬察觉他意图,更用力把他按住。
“我跟你说过,我要跟喜欢的人结婚,但其实我不知道,我会喜欢什么样的人,”似乎没法在此刻与周斟对视,梁拙扬的举动带着些许强硬,把周斟箍在怀中不给他乱动的机会,“这一个多月,我不管做什么,总是走神……一次次想到你。”
周斟跟不上梁拙扬的话,他的思维混乱了。
“即使我现在仍然不太清楚,喜欢到底是什么感觉,但我又不是神经病,我总不至于想一个我不喜欢的人。”
梁拙扬掌心出汗,舔舔发干的唇,从紧绷的喉咙里挤出音:“你要是还愿意,我想试试……”
“好。”周斟打断。
梁拙扬话到一半卡了壳,懵懵看周斟:“啊?”
“我说,好。”
没想到周斟答应得这么干脆、利落、毫不犹豫,简直太过干脆、利落、毫不犹豫了,以至于梁拙扬根本不知道怎么接下一句。
梁拙扬怔然:“你不需要考虑吗。”
周斟扭过头,含糊说:“不用考虑了。”
好不容易梁拙扬答应试试,再一考虑,梁拙扬后悔了怎么办?
他可是很不情愿,签的那份离婚协议。
周斟被梁拙扬盯着,脸热起来,不由抬手捂住脸:“不要盯着我看。”
梁拙扬慢吞吞眨眼。
他没有看错。周斟脸红了,眼尾沾着红,耳根也沾着红,却还拼命掩饰。
梁拙扬攥住周斟手指,一根根往外掰,想看清楚这个男人难为情的样子。周斟很抗拒,捂住脸不松手。梁拙扬心都痒了,放轻语气:“给我看看你。”
“不行。”
“我就看一下。”
“说了不行。”
周斟被梁拙扬抱着,手脚都是软的,使不上力气,没两下就被对方给强行拿开了手。染满红晕的清俊面庞撞入梁拙扬视网膜。
梁拙扬心脏漏跳了一拍。头一遭,他意识到,原来男人……
原来男人也可以是迷人的、勾人的。
把话说清,梁拙扬心中郁闷一扫而空,兴冲冲下楼做晚餐。
周斟走到旁边,目睹梁拙扬手起刀落,刷刷刷,形状不规则的土豆质变成细且匀的丝。
周斟大受震撼。
梁拙扬把菜该洗的洗该切的切,擦干手,转头看向静静伫立的周斟。
周斟黑眸一眨不眨,全神贯注看他做饭,甚至连梁拙扬停下来回视他,也没立刻做出反应。
那种孩子气又来了。
不是被爱意灌注、天真无暇的孩子气,而是周斟身上,存在某个地方,与人情世故远远脱节,以至于显得孩子气。
“你出去等我吧。”梁拙扬忍不住说。
“我想学学。”
作为哨兵,周斟无疑出类拔萃,但他的生活技能委实不敢恭维。梁拙扬可不想再经历一次惨重的爆炸,当即正色道:“你别学了,你又学不会。”
周斟皱眉:“我学不会?”
梁拙扬不想跟周斟废话,见周斟站着不动,索性将周斟一把抱起来,扛着人走出厨房。
他穿过餐厅、走到客厅,把周斟放到沙发上,周斟的手还放在梁拙扬脖子上。
梁拙扬原本没多想,只是想以一种最直接见效的方式把周斟“请”出厨房。这会儿要起身,才注意到周斟仍然搂着他。
周斟的拖鞋掉在地上,双腿蜷进沙发里。他醒来后没换衣服,套着宽松柔软的睡衣,领口从一侧滑落,露出平直修长的锁骨。梁拙扬怔了怔,移开目光,却又瞥见周斟赤裸双足,苍白的足踝处隐约浮现几根青筋。
一股古怪热意涌起。梁拙扬没动弹,垂着眼睛,任周斟搂着自己。
气氛的改变急遽强烈,周斟很快也感知到了。他猛地松力,还没收回手,手腕就被梁拙扬一把反扣。
梁拙扬的声音有些哑:“你冷不冷,没穿袜子。”
“还好……”
梁拙扬没再说多,扯过搁在一旁的毯子,握住周斟发凉的脚放进毯子里。
做完这个举动,梁拙扬直起身。
“我去做饭了。”说完,他掉头大步走去厨房。
古怪的气氛直到开饭也没消散。
“那个……”
“嗯……”
“你说。”
“你说吧。”
“是这样,”梁拙扬放下筷子,“我分化了,是向导……但只有d级。”
周斟点点头。梁拙扬一过来,他便感知到梁拙扬分化了。
“课本上说向导的精神体基本是植物,我的精神体不太一样。”
周斟看起来并不意外:“特殊情况总是存在的。”
“给你瞧瞧。”梁扬说。
说完,梁拙扬没等周斟出声就把精神体呼唤出来。青灰羽翼的苍鹰振翅掠过,停在梁拙扬肩头,瞳孔静静凝视桌对面的周斟。
梁拙扬摸一把自己的精神体:“是不是因为我的精神体不符合向导特性,所以评级低?”
等待片刻,没等到周斟没回答。梁拙扬抬眼瞧去,周斟微微垂着眸子,不知在想什么,神色有些微恍惚。
“周斟哥?”
周斟的意识被梁拙扬的喊声拉回当下,嗓音很轻地说:“不会。”
梁拙扬注视周斟,以为周斟说完这句话,还会接着解释,但周斟却把目光移开,静静落向梁拙扬肩头之物:“你的精神体很漂亮。”
被周斟夸赞自己的精神体漂亮,梁拙扬忍不住挑眉:“要摸摸吗?”
周斟闻言一怔:“我?”
——对于哨兵与向导,将精神体展示给另外一个人,是喜爱的表示。如果还给对方碰触,其程度不亚于身体的抚摸与亲昵。
只是,梁拙扬显然还没意识到这点。
他蜷起食指点了点鹰的脑袋,精神体会意,飞到对面,温顺落在周斟手臂旁。
周斟迟疑一瞬,用手指碰碰鹰的羽翼:“它叫什么?”
“还要起名字?”
“取个名字吧,”周斟说,“以后,它就是独属于你的精神体。”
“你帮我想个名子。”
周斟笑了一下:“这是你的精神体,你自己取。”
“那旺财吧。”梁拙扬张口就来。
“旺……财?”周斟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姥姥家养的狗叫招福,旺财跟它挺配的。”
“……”
周斟仿佛看到鹰默默冲他翻了个白眼。
见周斟没表示,梁拙扬又念出一大堆乡土气息浓厚的名字。周斟实在听不下去了,脑海里掠过自己的精神体,话语到了嘴边:“积木怎么样。”
“积木——”梁拙扬往后一靠,定定看着周斟,“好啊,那就积木。”
他转头对精神体说:“听到了吗,积木,你的名字可是帝国最顶尖的哨兵给你取的。”
于是梁拙扬的精神体有了名字。积木。
吃完晚餐接近八点,梁拙扬收拾了东西,说得回学校。
周斟不解:“怎么现在去学校?”
“特别班周一到周五要寄宿,周末才给离校回家。”
梁拙扬刚来不到半天又要走,周斟心中不由泛起失落,站在旁边没再说话。
梁拙扬穿好外套,弯腰准备换鞋,又停下动作,扭头仔仔细细打量周斟。
他看了几秒,忽然向前一步,按住周斟肩膀,把对方拉到自己跟前。
寒假时梁拙扬一米八二,现在长到一米八五了。周斟猝不及防,额头直接磕上梁拙扬下巴。梁拙扬吃痛地嘶了声,周斟连忙抬眼要确认梁拙扬有没有事,后脑勺就被摁住,少年变了声的、有些低哑的嗓音,伴着呼吸的热气在耳畔响起:“没事,我周末不回家,直接过来。
一回学校,梁拙扬就被叫去了办公室。
办公室充斥一股低气压,钱熠熠脸肿成包子,见梁拙扬进来,幽怨地瞪他。
梁拙扬现在心情好,没意思再跟钱熠熠较劲,主动走过去问:“你没事吧。”
钱熠熠面部肌肉运动,嘴巴里发出叽里咕噜的音节。
梁拙扬半字没听懂。
“他让你给他道歉。”肖心晚翻译。
从小到大,梁拙扬不知给多少人道过歉。可一想到钱熠熠侮辱周斟,他就不乐意开口。
“不干,”梁拙扬说,“我打他,让他也打回来就是了。”
“——你是向导,”另一个人严厉说道,“向导最重要的职责是保护与安抚哨兵,你现在竟殴打哨兵,你清楚自己行为的严重性吗?”
梁拙扬循声望向坐在角落的中年男性。他进屋时感受到的低气压,就是从对方身上散发的。
对方站起身,一步步走向梁拙扬。
“你殴打同学,未经允许擅自离校,明知有错而拒绝认错,根据校规,已构成训诫——”
“郑祁!”肖心晚说,“我是他们班的负责教师,我来决定怎么处置。”
郑祈皱眉看向肖心晚。
你太软弱了,心晚。软弱只会让学生肆意妄为。
肖心晚没回应郑祁的颅音,问梁拙扬:“为什么要打钱熠熠同学?”
听到这个问题,梁拙扬没什么,倒是钱熠熠肩膀一缩紧张起来。他父亲请zero高官吃饭不假,周斟在战场上决策失误精神体被摧毁提前调回明川市也不假,但唯一被他夸大的是,他其实根本不在饭桌上。那场谈话是他爸跟高官两人关门谈的,他躲在屏风后头偷听才知道。
如果老师追问,事情捅到他爸那儿去,他就死定了。
钱熠熠脸色紧绷地盯着梁拙扬,大气都不敢出。梁拙扬没睬他,停顿两秒,说:“他仗着自己是a级,看不起我这个d级,那副样子太欠揍了,我就揍了他。”
梁拙扬没挑破周斟的事,钱熠熠顿时大大松了口气。
“我也有自尊心的对不对,”梁拙扬一扯嘴角,冲钱熠熠指指自己的脸,“给你打一拳,咱俩扯平。”
钱熠熠哼一声,扭头冲对肖心晚叽里咕噜说半天。
肖心晚有特异功能,居然读懂了钱熠熠的鸟语:“钱熠熠同学说,这次的事就算了,他不屑对你使用暴力。他让你以后不要打同学,不要上课睡觉,也不要迟到早退。既然加入特别班,作为本班唯一的d级,就应该有勤奋刻苦的觉悟,尽快提升等级,别拖班级后腿。”
肖心晚翻完这一大段话,梁拙扬人都傻了。没想到小学鸡管得还挺宽。
平息与钱熠熠的风波,梁拙扬回宿舍时已经困得眼皮都睁不开了。他打着呵欠翻出套睡衣裤,脱掉t恤去浴室。
还没进去,有人推门进来。那人一抬头,正撞见浑身上下只剩条裤衩的梁拙扬。
贝云冰神情一变:“你脱衣服怎么不关门?”
要不是梁拙扬房门半敞,他不至于直接推门进来。
贝云冰生气的点每次都在梁拙扬的理解范围外,男生宿舍,敞开门脱衣服怎么了?打球后还经常一起全裸洗澡呢!
“我要洗澡,”梁拙扬莫名其妙,“洗澡当然得脱衣服,你洗澡不脱衣服啊。”
贝云冰扭过脑袋,啪地把一张卡片放到桌上:“分组卡你今晚填好,明天一早交上去。”
“分什么组?”梁拙扬拿起卡片。上面是二十一名学生的名字,要求他从中选择三个想组队的成员。
“每个月分次组,一组四人,在本月一道完成训练任务。你今天下午提前走了,没参加分组说明会,其他人的卡片都交上去了。”
梁拙扬快速扫完卡片下方的说明,冲贝云冰扬扬下颌:“四人一组,多出来一个人怎么办?”
“今天下午有人问了这个问题,老师的意思是,多的一人,如果有小组愿意接纳,那组就五人,如果不愿意,自已单人成组。”
梁拙扬“嗯”一声,重新看向手中的卡片。
“还有什么事吗。”他问。
贝云冰语调生硬:“没了。”
“你是不是过来看看我挨了什么处分,”梁拙扬凑近过来,眯起眼睛笑了笑,“不用担心,我暂时还没被开除。”
“我担心什么?”贝云冰立刻反驳。他实在无法忍受梁拙扬穿个裤衩晃来晃去,“梁拙扬,你跟人说话,可以把衣服穿上吗?”
梁拙扬一脸无辜:“棒棒冰,我在我自己宿舍里,明明是你强闯民宅!”
“别叫这个名字!”
被喊好多年,贝云冰真是烦死这个绰号了。再喊下去,班上其他人恐怕都得知道。赶在贝云冰爆发前,梁拙扬飞快抓起毛巾衣服钻进了浴室。
出乎梁拙扬意料,有三个同学选他作为组员。他被分到与贝云冰一组,另外两人也都是哨兵,一个b级的女生,一个c级的男生。
分组完毕,学生们的目光纷纷投向落单的那个人。
——没有人选钱熠熠。
显然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落单,钱熠熠咬着嘴,脸涨得通红。
肖心晚询问:“有小组愿意增加一名组员吗?”
教室里一片寂静、无人应答。看起来没人愿意本组额外增加一个人。这种不适的氛围让梁拙扬本能皱了皱眉。他对贝云冰说:“不然让小学鸡来我们组吧,小学鸡都快哭了。”
贝云冰转头看向梁拙扬。
梁拙扬语气平静,眼神里并无玩笑之意。贝云冰喉结一动,刚准备答应,旁边c级的男生开口:“为什么要让他来我们组?我向学长问过分组的事,四个人本来就是最合适的,人数少会很难完成任务,人数超过四人,每人能获得的分值就得下降。”
那个b级女生见状,也跟着应和:“没错,我也打听了,是这样的。”
梁拙扬只好闭上嘴巴。
肖心晚等了一分钟,见没人说话,微笑道:“既然如此,那……”
梁拙扬举起了手。
“有疑问?”
“如果钱熠熠想换,我跟他换。我一个人一组。”
此话一出,众人都露出吃惊不解之色。贝云冰压低嗓门:“梁拙扬你做什么?”
“这样你们该满意了,两个a,完成任务分分钟的事。”梁拙扬没回答贝云冰,盯着同组的另外两人说道。他说完,冲肖心晚抬抬下颌,“分组规则没说这样不行,我理解就是可以,肖老师觉得呢。”
肖心晚笑笑,问钱熠熠:“你的想法呢?”
钱熠熠红着眼眶,吸溜着鼻涕,半晌小声吐出个“好”字。
“好。”肖心晚合上笔记本,“梁拙扬同学跟钱熠熠同学交换,本月梁拙扬同学单人成组。”
分完组是整整一天的密集课程。直等到放学铃响,贝云冰才终于找到机会找梁拙扬说话。哪知梁拙扬影子般窜出教室,一闪身不见了人。贝云冰错过一趟电梯,没能追上。等他赶到梁拙扬宿舍门口,梁拙扬已经挎着书包准备离开了。
“你跑这么快做什么?”贝云冰上气不接下气问。
梁拙扬拍拍贝云冰肩膀:“我有事,回头再聊!”
他大步走出学校,刚准备给周斟打电话,一只手忽然从后方勒住他脖子。
梁拙扬警铃大作,扣住袭击者就要来个过肩摔。
“操是我!”
听到孙辰熟悉的声音,梁拙连忙卸了力。他转头看到孙辰跟林锐书,愉快笑起来:“你们怎么在这儿?”
孙辰勾住梁拙扬肩膀:“走,晚上我组了个派对,到我家玩去!”
梁拙扬一怔:“今晚?我还有事……”
“有事也不行。”孙辰把梁拙扬强行塞进轿车里,“你整个寒假找不到人,现在去了特别班,也没个消息,今天无论如何得跟我们好好聚聚。”
话说到这份上,梁拙扬再拒绝就不够意思了。他只得跟着两人去了孙辰家。
孙辰请了一支摇滚乐队,邀请来的也都是同龄人。梁拙扬先是被林锐书拉着絮叨了半天鸡毛碎皮、家长里短的事儿。好不容易挨到林锐书说完,梁拙扬屁股还没从沙发上挪开,孙辰又来了,非得给他介绍几个朋友。
“梁拙扬,我哥们。”孙辰得意地对那几人说。对方有男有女,穿得光鲜亮丽,一派富家子女气息,“我哥们可是一高特别班的,人群百分之一的向导!”
“向导!”几个年轻人惊奇地打量梁拙扬,就像打量稀有物种。梁拙扬被看得老大不自在,挣了挣肩膀想走,孙晨一把按住他,凑到他耳边说:“这些人都是我爸生意对象的小孩。你帮我陪他们玩玩,我还得接待其他人,忙不过来。”
梁拙扬只好跟那帮人找了块场子,围在一起玩两人一队的纸牌游戏。
玩这类游戏,梁拙扬向来得心应手。但他心思不在游戏上,玩得潦草随意,一直放水任其他人赢。跟他同组女孩不高兴地撇嘴:“不是说向导特别聪明吗,你玩牌怎么这么差劲啊。”
“是,”梁拙扬借坡下驴,“我很笨的,姐姐换我下去吧。”
“你也没那么差,”大概是梁拙扬一句姐姐把她喊高兴了,她转移了攻击对象,伸手直指对面的女孩,“小琪才是,怎么教都不会,刚刚又把牌出错了!”
叫小琪的女孩看起来也就十六七岁,被对方这样嘲讽,无措地揪住裙摆。梁拙扬本来玩得心不在焉,甚至没留意玩的人有哪些。这会顺女生所指,抬眼看向对面的女孩,不由愣了愣——女孩皮肤白皙、身材娇小,乍一看很像黑莱朵朵。
感受到梁拙扬的视线,小琪脸色更红了,低着头不敢吭声。跟梁拙扬一组的女生似笑非笑说:“小琪你脸红什么,看见很帅的向导哥哥,难为情啦?”
闻言,梁拙扬脸色沉了沉。
他很不喜欢同组女生的说话方式。于是起身走过去,坐到小琪旁边,淡淡说:“你接着出,我教你打。”
小琪细声说了句好。女生尖叫:“不可以!怎么还能教人出牌!”
“就是玩而已嘛,”有人看不下去了,“没必要较真。”
在梁拙扬指导下,小琪玩得好了很多,很快就掌握了关窍。她开心得眉眼弯弯,想要感谢梁拙扬,一转头却发现男生已经走开了。
已经九点多了,他不能再继续待下去。
还没走出孙辰家大门,孙辰截住梁拙扬:“你这就走?”
“今天真有事。”
“你能有什么事?”孙辰把小琪推到他面前,“她也要回家,你帮我送她一下,你家跟她家就隔两条街。”
梁拙扬没接腔,一脸不情愿的样子。孙辰心中骂了句脏话,感慨梁拙扬太不开窍,没好气地拍他后背:“你不会忍心让这么可爱的妹子一个人大晚上回家吧,多不安全啊!”
这话把梁拙扬打败了。他扭头对小琪说:“走吧,我先送你回去。”
女孩家的确离他家不远,不过跟他所住的普通社区不同,是临河而建、每次梁拙扬路过却从不踏足的富人区。从孙辰家过去,步行大概半小时,梁拙扬默默算了算时间,快点走的话,送完小琪,他应该还能赶上去周斟家的末班电车。
梁拙扬把长腿迈得飞快,小琪一路追着他走,两人都没怎么说话。把人送到家门外,梁拙扬说声再见,转身要走,小琪鼓起勇气:“你、你好!”
“怎么?”
“今天谢谢你解围。”
“没事。下次别人嘲讽你,你要回击。”
“好!”小琪认真点头,“我会回击!”
小琪一本正经的样子把梁拙扬逗乐了。他很轻地笑了一下。
小琪的视线在梁拙扬的笑容上停留一瞬,匆匆低下眼睛,攥住单肩包的肩带:“那个……可以知道你的精神体是什么吗?”
梁拙扬一顿:“我精神体?”
“嗯,听说向导跟哨兵都有精神体,我还从没见过,有些好奇。”
“我的是鹰。”梁拙扬回答道,顺手把“积木”呼唤了出来。小琪被展翅飞出的生物吓了一跳,尖叫着往梁拙扬怀中扑。梁拙扬扶住她,“积木”收拢羽翼,停在他手臂上。
意识到自己举动,小琪难为情后退两步,按住起伏的胸口:“抱歉。”
“没事。”梁拙扬笑笑,将精神体收回体内。
小琪还要说什么。就在这个瞬间,某种异样感觉突然席向梁拙扬。梁拙扬瞳孔收缩,不等女孩把话说完,就朝街道尽头大步走去。
周斟卷起袖子,握一把刀,准备对菜板上的土豆发起进攻。
“这次一定不会有问题。”哨兵深吸口气。
黑眸精光一闪,势在必得,手起刀落,厨房发出震耳响动。
暮色西沉。
天彻底黑透时,周斟终于走出满目狼藉的厨房。
梁拙扬随随便便就是一桌菜,怎么他就这么困难?
为做好这顿晚餐,周斟盘腿坐在沙发上,捧着平板电脑,刻苦钻研了整整一周料理课程。等他感到万事俱备、只剩实操,他又差点把厨房炸了。
吓得s2不顾周斟设置的模式跑出来:“周斟少校,s2不想返厂!”
“禁言。”周斟冷冷说。
折腾大半天,晚餐终于勉为其难完成了。周斟注视餐桌上卖相不佳的食物,给自己打气:“下次会更好的。”
浑身沾满油烟味。他难以忍受,上楼仔细冲了个澡,换套家居服,坐在椅子上等待。
投影钟指向晚上八点。
周斟算算时间。梁拙扬大概五点半放学,到这儿来一个小时,按理七点应该到了。
路上很堵吗?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房间里萦绕雾气般的空荡与寂静。
是学校有事耽误了?还是他回自己家了?
周斟坐得累了,趴下来,把脸枕在手臂上,指尖轻轻在桌面画无意义的涂鸦:“拼图,他肯定是回自己家了吧……也是,好不容易周末,肯定要回自己家的。”
“是我自作多情了。”
“这里好安静啊,”周斟双眸放空,停止涂抹,嗓音轻细似飘落的羽毛,“就像小时候,寓和乔池都走了,房间里也变得好安静……”
时间缓缓流逝,夜幕层层加深,周斟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他又踏入了雾气里。
雾气缭绕、扩散,他困入其中。当他快被浓雾完全吞没,一直以来控制他、掌握他的声音,从混沌深处响起。
“小斟,没有人能够一直陪着你。”
“他们都将离你而去。”
周斟心中一惊,陡地睁开眼,坐直身体。
他感到浑身乏力、喉咙干涩。
房间里的寂静突然令他难以忍受。周斟推开椅子,匆匆换了套衣服,驱车驶入夜色下的明川市。
喧闹的市区景象拥挤涌入视线。林立的高楼、晃目的广告牌、五彩的霓虹灯,还有呼啸如潮水的人类。
一切都被隔绝在车窗之外,车窗里的周斟,面容苍白,被冰冷寂气笼罩。
他漫无目的穿过一条条街道。黄灯亮起,一辆轰鸣的摩托车风驰电掣地横向闯过,周斟猛地急刹,霎时从恍惚中回神。
黄灯旋即变成红灯。
不知不觉,他竟把车开到了梁拙扬家附近。
当初寓把资料交到他手里的,是一份与梁拙扬有关的详细资料。成长经历、家庭状况、朋友同学、个性爱好……
周斟翻看资料,心底涌起一种很陌生的感受。要跟他组成婚姻的对象,居然是这样一个出生与成长于健全家庭,对于哨兵与向导全无概念的少年。
梁拙扬所拥有的一切,恰恰都是周斟所没有的。
信号灯变成绿色,周斟继续往前开车,打算在路口掉头返回。他正要拨方向盘,原本无意识落向窗外的目光滞了一下。
梁拙扬挺拔的背影出现在街道尽头。
而梁拙扬旁边,还有个同龄女孩。她冲梁拙扬说句什么,梁拙扬挥挥手,将精神体呼唤出来。
——梁拙扬没有任何犹豫,就将自己的精神体呼唤出来。
女孩被突然出现的鹰吓了一跳,慌乱扑入梁拙扬怀中。梁拙扬护着她,两人亲昵地说笑。
资料的一个细节瞬间涌入周斟脑海。喜欢的明星:黑莱朵朵。
周斟不知晓任何明星。他特意查了查,才知道黑莱朵朵什么样子。
娇小,可爱,令人产生保护欲。
就像扑入梁拙扬怀中的女孩。
梁拙扬不是因为学校有事不来找他,不是因为回自己家不来找他。而是因为,他在跟一个他喜爱的同龄女孩约会。
周斟紧抿嘴唇,往后一靠,某种类似嫉妒的阴暗情绪自心底的黑暗里溢出。
等他意识到自己正在躁动、失控时,已经来不及了。
戾气充斥整个身躯,周斟压抑地攥紧方向盘,试图强行控制。但丧失了精神体,躁动的能量冲撞、翻腾,找不到足以凝结的核心,令他浑身上下被撕裂地煎熬难忍。
周斟吃力地抽气,动作不稳地拿出手机,想给乔池打电话。还没按下通话键,手机哐当掉落在座椅缝隙里。周斟咬了咬牙,弯腰要去够,车窗忽然被重重拍了几下,外头的人发现车门没锁,不由分说一把拉开,梁拙扬的面孔出现在周斟摇晃的视线里。
“你怎么了?”
周斟发不出声音,衣衫贴着后背,被冷汗浸湿。
车厢里的气压低得让人喘不过气来,整个车体似乎都在隐隐震动。
梁拙扬脸色一变,不再说话,直接把周斟抱到副驾驶,换自己开车。
他边往zero的方向开车边给乔池打电话。
过了好阵子乔池才接通。那头声响嘈杂,像在酒吧。乔池的口吻很不高兴:“怎么现在给我打电话……”
“周斟的状况很差,”梁拙扬沉声打断,“我该怎么做?”
乔池一下沉默了。
她好像换了个地方,周围变得安静。
“周斟上周刚失控了一次,不应该这么短的时间第二次的……”
“我问你该怎么做!”梁拙扬快急死了,没空听乔池探究原因,“我现在该做什么,要送他去哪里!”
“他现在怎么样?”
“很难受,”梁拙扬摸摸周斟额头,“身体在发抖,额头却很烫。”
“其他呢。”
“其他?”梁拙扬一怔,“其他是指什么?”
乔池再次沉默。过了几秒,她问:“你在那个位置?”
梁拙扬看眼街道,说了所在地点。
“你现在送他去zero也来不及了。附近有家酒店,专门服务哨兵与向导,你开车过去,跟前台说zero的医疗控制科就可以。”
梁拙扬按照乔池所说赶往酒店。不到两公里距离,他很快开到目的地。
他打横抱起周斟,跟前台说了信息。前台什么都没问,恭恭敬敬递给他一张房卡。
周斟的身体冷得不正常,脸色惨白得毫无血色。梁拙扬用自己的外套裹紧周斟,盯着电梯的层数,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往上增加。
他从没觉地乘电梯这样漫长过。
终于等到电梯停下,他找到房间,腾出一只手刷开门。映入眼帘是间非常高档的套房,全尺寸落地窗映满明川市的繁华夜景。
梁拙扬把周斟放到床上,出了一身燥汗。他扯松卫衣领口,再次给乔池电话:“我到房间了。”
“好快哦。”
“我要在这儿等医生过来吗?”
“等医生?”
这女人问一句答半句,梁拙扬火气蹭地上来了,冲电话那头闷吼:“到底要我做什么,说清楚!”
“你也快成年了,是真不懂还是装的,”乔池语气有些怪异,“我让你把他送到酒店,开一间房,你不懂要做什么?”
梁拙扬一顿。
隔着手机,乔池慵懒的嗓音缓缓落入他耳中:“向导与哨兵发生插入性行为时,会产生一种名叫结合热的物质。越匹配的向导与哨兵,结合热越纯粹、激烈。这种物质对于安抚哨兵至关重要。”
乔池说到这里,顿了顿,接着道:“我把话讲得这样明白了,你是留下还是离开?我给你十秒钟考虑。如果你离开,我立即安排zero的员工接他去治疗室。”
“——不过,你这次选择离开,以后就不要再出现了。”乔池话锋一转,“周斟不是可以被玩弄的人。”
梁拙扬的指尖死死捏住手机,转过眼睛,看向床上蜷着身子、瘦削虚弱的男人。
十秒钟很快、也很慢,梁拙扬跳得混乱的心脏,突然在此刻,跌入一片宇宙至深处的静止。
他盯着周斟,听见自己发哑地说:“我留下来。”
乔池挂断了通话。
空气里仿佛存在一层无形结界,抑制了周斟的狂躁。
——并非zero的医疗控制区。周斟的神智从昏迷中苏醒了几份,缓慢地意识到这一点。他还没能挪动身体,床垫往下一陷,有人坐在了床上。
周斟喘气看向对方。
一个少年。
少年的身形挡住从天花板洒过来的光线。他低下头,长睫覆盖眼睛,把卫衣从下往上脱掉。
暗淡暧昧的灯光里,对方赤裸的上身呈现在周斟眼前。宽且平直的肩,窄瘦有力的腰,舒展开的肌肉线条,如将成年的野豹,释放蓬勃的生命野性。
梁拙扬一声不响,也并不看周斟,脱掉卫衣后,手指落在裤腰,准备脱裤子。
周斟嘶声开口:“梁拙扬。”
“嗯?”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周斟浑身涌起一阵烦躁。梁拙扬离他太近了。近得难以忍受。
他是个精神体无法再凝聚的哨兵,比起健全的哨兵,愈发渴求向导的抚慰,何况此刻与他待在同一张床上的向导,是梁拙扬。
阿娜亚让他[b]指引[/b]的梁拙扬。
此刻的他,连推开梁拙扬的力气都没有。
“我知道。”
梁拙扬说,扯下裤子,血管盘虬的阴茎啪地弹出,粗长贴住腹部。与他清俊的模样不同,跨间之物呈现违和的狰狞。
周斟只觉缺水,喉咙干渴得要命。向导的气场层层叠叠、密不透风,他双腿不自觉夹紧,湿意像溪水在内裤里润开,骨头都迅速发软。
“你根本不知道!如果你不想像上次那样……”
“——我知道。”梁拙扬闷声打断周斟的话,语气忽然有些不耐。他反扣周斟手腕,将对方按回床上,整个人俯下来,将周斟拢在双臂间。
梁拙扬缓缓垂眸,在这个昏暗、陌生的酒店套房,第一次直视床上男人:“周斟哥,我很清楚我跟你会发生什么。”
梁拙扬说话时,一个字一个字从牙齿里挤出,用力得发狠。
周斟心口被重重一撞,几乎慌乱起来。梁拙扬的视线像一张网,将他绝望地捕获。
哨兵注定驯服于向导。
周斟扭过头,不再说话。梁拙扬也没吭声。房间里静了几秒,梁拙扬把周斟往床上抱了抱,脱掉裹住男人长腿的裤子。
周斟手臂遮脸,任梁拙扬握住他膝盖抬高,将内裤往下拉到脚踝,再顺着脚踝脱出。
恒温的套房里,温度古怪地升高。梁拙扬的视线里是周斟因欲望而勃起的性器,顶端挂着莹亮黏液,颤抖贴向瘦削苍白的小腹。
即使他做出留下的决定,但如此直白打量周斟私处,他还是一时失了神。周斟与他都是男人。可目睹与自己无异的部位,竟让他浑身发麻、口干舌燥。
见梁拙扬突然停下来,周斟挣了挣,冷下嗓子:“要是不想做,现在就……呜!”
话音未落,周斟一个激灵,后背从床单上弹起。梁拙扬竟埋在他腿间,含住了他的阴茎!
没想到梁拙扬会为他口交,热流如同潮水拍打周斟,他的大腿根很快渗出汗,脚趾头都蜷缩起来。
周斟的腰肢离开床单,即使咬紧牙关,变调的呻吟还是从唇齿泄出。梁拙扬头一遭做这种事,既不熟练也没技巧,但对于周斟,仍然是过于强烈的性刺激。
被火热的口腔舔弄吞吐,有些粗硬的短发扎着腿根皮肉,周斟浑身出汗,阴囊一下下收缩着,私处泛开难忍的胀热。他按捺不住地仰起脖子、抬高臀部,抓扯梁拙扬头发,把自己的性器送入对方口腔深处。
没多久,周斟呻吟一声,打着哆嗦射在梁拙扬口中。
他脱力跌回床上。
梁拙扬冷不丁吞了满口精液,猝不及防,还咽进去不少。他翻身下床,去洗手间漱口,然后折回来,擦了擦嘴唇上的水渍,慢吞吞对周斟说:“这是还你上次对我做的事。”
周斟失神地睁着黑眸,似乎没能理解梁拙扬在说什么。
梁拙扬拿起床头柜的袋子,从里面取出一盒没拆包装的避孕套。他看了看包装盒上的说明,撕开套在自己阴茎上。
带着强烈压迫与滚烫热意的躯体重新覆压下来。周斟的腿被梁拙扬的手握住,一点点往外分开,耻毛间湿软媚红的私处一览无余敞露。
梁拙扬低下脑袋。
他回避与周斟目光相对,将手指插入周斟臀缝。
周斟叫了一声,双腿抖动,不自觉夹住梁拙扬。因为被手指侵入的疼痛,更因为这种侵入的疼痛,竟令他涌起奇异的愉悦。
紧热穴肉小嘴般绞住梁拙扬手指。触电感从指尖窜入梁拙扬体内,像什么怪异的生物,咬得梁拙扬阴茎胀痛。
梁拙扬眼睛红了几分,紧绷的肌肉覆上一层汗,呼吸也随之紊乱。
黏腻的体液从周斟体内不停淌出,淌了梁拙扬满手。梁拙扬感到周斟在床上颤栗,穴肉又骚又媚,疯狂吸吮他的手指,梁拙扬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周斟。
这一看,他根本无法再挪开目光。
周斟的黑发散乱在额上,睫毛眨动着,苍白面庞泛开潮红,鼻尖淌着细小汗珠,薄薄的唇张开,用嘴巴吃力呼吸。
梁拙扬感情晚熟,比起跟女孩恋爱,他更喜欢跟哥们在一起运动或打游戏。即使偶尔跟朋友一起看情色漫画或影片,除了生理性的短时发泄,他也完全不理解所谓情欲究竟何物。
可是这一瞬间,梁拙扬钉在床上,突然明白了这个词汇的具体含义。
周斟原本让人难以亲近的冷淡五官,涌动水红色的情潮,薄薄的高领针织衫还穿在身上,下面却被剥得一丝不挂,敞开修长笔直的腿。双腿之间,红肿湿软的后穴任他手指抽插,溢满湿漉漉的水液。
情欲就是现在的周斟。
向导的精神力量瞬间倾泻而出,清澈瀑布一般充盈房间。周斟体内的戾气与狂躁被迅速涤荡。
他支起上身,呆呆注视梁拙扬。
梁拙扬眼底翻涌欲望暗色,抬起周斟膝盖架到肩膀,嘶哑至极地喊:“周斟哥。”
还未回神,周斟只觉身体忽然被劈成两半。他吃痛“啊”了声,下意识往后缩,梁拙扬扣住他后背,将之固定在怀中。
即使已经扩张,窄紧的后穴仍然难以承受粗胀阴茎的整根插入。周斟疼得抽气,梁拙扬似到忍耐极限,无法再照顾周斟能否接纳,掐牢周斟胯骨,疾风骤雨地撞击起来。
交合处啪啪作响,黏液股股溢出,浇得床单湿透。激烈的撞击里,周斟前后颠簸,攀住梁拙扬绷紧的背脊,唇齿蹭着梁拙扬的下巴、脖颈、锁骨、肩膀。梁拙扬因为周斟的行为滞了一瞬,随即操得更凶了。
周斟腹部撑满,身体颤栗。梁拙扬摸到他滚落的冷汗,神智被拉回稍许,强忍停下动作,压抑问:“疼吗?”
结合热的情潮不断涌入周斟胸腔,他喘着气,意乱情迷说:“不要紧……继续,小拙。”
梁拙扬浑身热得烦躁,重重顶入周斟体内。周斟的屁股被顶得弹离,意识都要被撞成碎片。向导所特有的能令哨兵顺从的能量流动,变成越来越汹涌的情欲热浪。
渐渐周斟不再觉得疼痛,取而代之的是焦灼快感。仿佛某个开关坏了,大股大股汁液不停从后穴里流出。
周斟小腿抽了抽,脖子往后拉出一道脆弱优雅的弧线,喉咙里滚落一声哭腔,手指在梁拙扬背上划出血痕。
他被梁拙扬操得潮吹。
梁拙扬没想到周斟反应如此激烈,被周斟夹得阴茎胀热,呼吸失控,脑海里白光一掠,也跟着射出来。
两人倒在床上,肢体赤裸缠在一起,呼吸紊乱。
梁拙扬扔掉储满精液的避孕套,从后面抱住周斟,一言不发躺了片刻,等待呼吸逐渐平复,他把脸埋在周斟的颈窝处,闷闷问:“你好些了吗?”
听到梁拙扬的问题,周斟转过头。但梁拙扬把脸压在他颈边,不愿给他看。周斟捧起梁拙扬脸庞:“看着我。”
梁拙扬这才不躲了,乖乖抬起狭长的眸,看向周斟。
梁拙扬眼眸里明白无误写满欲望的侵略。又因为这种欲求,而感到局促,不愿让周斟察觉。
周斟心神被慑住,只恨不得放任纵容。他勾住梁拙扬脖子,凑到他耳边,轻轻说:“不好,哥哥一点也不好。”
梁拙扬的呼吸重起来。他分不出周斟是真的很难受,抑或在撩拨他。但他很清楚自己身体产生的反应。他的性器硬得发痛,硬邦邦抵住周斟被插得湿软肿胀的臀缝。
周斟把腿打开一些,主动勾住梁拙扬,取出一只新的避孕套帮梁拙扬套上。梁拙扬一动不动让周斟做完这一切,把住周斟右腿,一句话没说,就着两人躺倒的姿势直通通肏了进去。
周斟被彻底操软了,穴肉又湿又软每次撞进去,像湿淋淋的小嘴吸住鸡巴。梁拙扬顶了几十下就险些扛不住。他强捺射精的冲动,持续往周斟体内深处挞伐。
周斟被顶得一声接一声喊出来,汗水大颗往下滚落。他有些后悔,没想到梁拙扬弄起来没完没了。周斟被对方的鸡巴塞满,身体在床上移了位,脑袋时不时撞到床头板。梁拙扬一抄手,抱他往回躺些,两人身体摩擦,周斟左乳蹭过梁拙扬鼻梁。
梁拙扬张齿咬住他乳头。
“呃……”
周斟胸膛被啃咬,下体又被狠狠操干,失神地摇晃脑袋,快感在体内疯狂堆积。
含在嘴里的乳肉仿佛某种美味食物,梁拙扬吃进嘴里就舍不得吐出来。他得了这个趣,感觉到周斟的反应也变得敏感,把左乳湿漉漉咬肿了,又去把玩周斟右乳。
两人身体密不透风嵌合,梁拙扬跨间那根粗长滚热的孽物,打桩机一般不知餍足抽插。等周斟抵达高潮,梁拙扬终于没再忍耐,抱住怀中之人一道射出来。
还没从高潮里平复,梁拙扬把周斟换个姿势,让周斟趴在床单上,按着周斟瘦细的腰,从后面再次契进去。
周斟双眼一黑,跪不住,险些开口求饶。
十七八岁的年龄,一旦尝到情事滋味,精力简直无穷无尽。周斟被汗液、精液与体液填满,穴肉被鸡巴插得红肿外翻,阴茎每次进出,软肉都像糜烂的花瓣张合。梁拙扬操了一阵,看红了眼,呼吸粗重得像饿狠的兽。
他伏在周斟背后,极深地往里一顶,像要生吞了对方一般。周斟本都疲软下来,只希望早点结束,被梁拙扬突然一顶,也不知顶到哪里,慌乱叫了声,声音被情欲染得沙哑,屁股死死夹住梁拙扬鸡巴。
结合热汹涌溢出,在空气里奔涌冲撞。
梁拙扬停止律动,插在周斟体内,胸膛贴紧周斟后背,将人在怀中搂紧,几乎同时抵达高潮。
就在这静止的刹那,梁拙扬的意识进入了另外一个空间。
他置身雾气里,视线昏暗,地面积着湿冷的水。
“你是谁?”
突然一个稚气的声线响起,梁拙扬回头,在越来越浓的雾气里,见到一个纤细单薄的少年。少年睁着黑眸,困惑又警惕地看向他。
梁拙扬愣了愣,要朝对方走去。他一脚踏空,陡地往下跌落!
梁拙扬惊醒过来。
迷雾、积水与少年急遽消失了,依偎在他怀中、筋疲力竭的周斟出现在眼底。
梁拙扬沉默喘息。
天色漆黑一片,明川市的夜景如一副永恒却又短暂的画卷,铺满落地窗的窗格。
两人没再说话,房间里一丝声音也没有。
梁拙扬把周斟翻到正面,错愕发现周斟脸上沾着一颗泪水。
“怎么哭了?”梁拙扬一时慌神,“弄痛你了?”
“不是。”周斟擦了擦眼睛。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在刚才某个瞬间,灵魂深处似被硬生生撕开,让他感到悲哀。
梁拙扬拿开周斟的手。
“不要哭,周斟哥。”梁拙扬低下头,亲了亲周斟的面颊。他停顿一瞬,又把唇贴过去,吮住周斟的唇。
周斟闭上眼睛,手插进梁拙扬短发里,回吻他。
梁拙扬舌头探进去,扫荡周斟口腔,舌头缠在一起舔弄,水液交缠的淫乱声音拍打耳膜。很快梁拙扬就找到了舌吻的技巧,吻得周斟浑身乏力,软在床上。
周斟的眼睛是红的,脸也是红的,被湿吻过后的唇也是红的。
梁拙扬静静看了周斟片刻,收回视线,抱周斟去浴室。
周斟被热气蒸着,很快便疲惫不堪睡了过去。
洗完澡,梁拙扬从衣柜里找出干净的床单换好,抱周斟躺回床上。周斟睡得昏沉,呼吸轻而软。梁拙扬却许久未能入睡。他脑海里不停浮现那奇怪闯入的场景。他不清楚,为何他会在混沌的雾气里,见到一个眉目很像周斟的少年。
只是,梁拙扬已经隐约意识到,那一刻,作为向导的他,或许进入了周斟的潜意识。
周斟又在五点睁开眼睛。
窗外天色漆黑,万籁俱静。不同于平时醒来时总是久久无法驱散、渗入骨头的冷意,这次他被人从后面抱住,皮肤的热量把他包裹。
梁拙扬呼吸均匀,气流一下一下吹打周斟耳廓。
以往周斟只要醒来,就会立刻起床,现在他却犯了懒,缩在梁拙扬怀中不舍得动弹。直到床头的手机屏幕忽然亮起光。赶在吵醒床梁拙扬前,周斟按断通话,将手机调成了静音。
他轻轻拿开梁拙扬的手,下床走进浴室,关门接通电话。
听对方说完,周斟眼神暗了暗:“我知道了。”
梁拙扬整理过房间,帮他把衣裤叠在椅上。周斟洗漱完,换好衣服往外走,都到房间门口了,又顿了顿,转身重新走回床边。
梁拙扬睡得正沉,凌厉清俊的五官散发着些许稚气。周斟定定注视,也不知在想什么。半晌,他恍惚回神,没有叫醒梁拙扬,一声不响地转身离开。
清晨五点五十七分,zero总部三十一层,“iii级管控区”。
工作人员刷开门禁,带领周斟快步进入内部。有人已等候在那里。其中一人是乔池,另一个人面孔陌生,穿联盟军军装。
“你好,周斟少校,”男人主动朝周斟伸手,“我叫慕,来自托卡省基地。”
见对方知道自己,周斟点点头,不再自我介绍。
“半月前,托卡省边境的检测仪发现了暗物质污染的痕迹。”慕说,“所幸发现及时,只传染到水生植物与鱼类,还未向陆地生物传染。我们派遣兵力及时进行了消灭。之后两周,监测仪再也没有检出暗物质,我们以为彻底消灭了。”
“但就在两天前,检测仪突然报警,等我赶到现场,整个监测站都被摧毁了。我们在监测站附近捕获一个被污染的女性。该女性年龄大概二十来岁,没有身份证明,无论怎么审讯都不肯交代,只重复一句话,就是要见你。”
——我要见周斟。
——哪个周斟?
——就是那个哨兵。那个很出名、很出名的哨兵周斟呀。
“我们派了一个a级向导过去,试图进入她的意识,搞清楚她感染暗物质的途径。但派去的向导失败了,甚至反过来差点被女人同化。不得已,我才来明川市找你。”
“周斟现在是休假状态,不执行任何公务。”乔池冷冷插话,“如果a级向导不行,你大可以安排s级向导!”
慕笑了笑:“话是如此。可那个女人点名要见周斟少校。我以为这个情况,周斟少校或许也愿意进一步了解。”
“我负责周斟的医疗,我不允许……”
“没关系乔池,”周斟淡淡打断,“既然对方坚持找我,我跟她见一面。”
说完,周斟转头问慕:“你来明川市找我,是打算让我通过“连接”见对方?”
慕坦然承认:“你是s+级哨兵,具备连接的能力。”
“连接会给周斟造成巨大的精神压力。”听到竟要以“连接”的方式,乔池愈发焦躁。
“你在旁边不是吗,”周斟说,”如果状况不对,把我唤醒。”
乔池嘴巴张了张,见周斟面色平静,劝阻的话到嘴边又只能收回去,站在旁边叹口气。
“不过,在连接之前,”周斟想起什么,“我现在非常饥饿,需要进食补充体力。”
昨天晚上,他被翻来覆去,在床上折腾得够呛,不补充能量,根本无法承受连接的强度。
周斟一本正经,竟是为了吃早餐,慕一愣,拊掌笑道:“正好,我也还没早饭,久闻zero的二十四小时餐厅风味极佳,不如一道?”
乔池没胃口吃饭,说起太早得去办公室再睡一会,没跟两人同去。
周斟跟慕前往餐厅。
在梯厢里,慕手负身后,注视电梯数字变动,突然开口:“周斟少校,我目前跟程郁中校一起参与‘临渊’行动。”
周斟闻言,神色怔了怔。
“总听程郁提到你。”慕意味深长看周斟一眼,“百闻不如一见,怪不得程挂在嘴边。”
周斟蹙眉,他不喜欢轻佻的话语。
察觉周斟的不悦,慕知趣打住话题。两人毫无交流地走了一段路,快进餐厅时,周斟抿了抿唇,主动打破沉默:“程郁现在怎么样?”
慕收住步伐,扭头看周斟。
一年前,detas第三代屏障被检测到出现细小的裂缝,比研究人员原本预计的开裂周期提前了若干年。“临渊”行动因此诞生。这项行动,正是要在引发公众恐慌、社会动荡前,将detas屏障体系修护。
行动内容涉及绝密,知悉范围很小。
慕刚准备回答,周斟摇摇头,低声说:“罢了。”
“好。”慕一笑,并不多问,掉头走进餐厅。
周斟打了很多食物,并且吃得满盘精光。慕吓了一跳,上下打量周斟瘦削的身形,不敢置信问:“你每天都吃这么多?”
“……昨晚体力损失大。”周斟含混说,喝掉杯里最后一口橙汁,放下杯子:“走吧。”
周斟到连接室时,乔池已经过来了。
周斟换了专门的无菌服,走进特殊材料制成的封闭空间。他躺到固定于中间的白床上。床面冰凉坚硬,无影灯映照瞳孔,戴口罩的工作人员围住他,给他从头到脚插上电子线路。
周斟闭上眼睛。
浓雾弥漫。
周斟踏进雾气深处,朝前方的人影走去。湿冷气息如蜘蛛网粘着皮肤,让人不适。明明人影离自己不远,周斟却走了很久,等他站到对方跟前时,就像长途跋涉过一般,他浑身疲累。
是个年轻女人,跌坐在椅子上,穿一袭破破烂、脏污的睡裙,干枯长发蓬乱遮住面庞。
“我是周斟,我到你面前来了,你找我做什么?”
女人低垂脑袋,好似没听到。
“你得告诉我,你为什么找我,我才能知道你想要我做什么。”
“……我好害怕,”女人牙关哆嗦,“周斟,我好害怕啊。”
女人在啜泣。她哭泣的举止让周斟有种隐约的熟悉。周斟脸色沉了沉,心底莫名泛起一股不详。他缓缓半跪,撩开女人长发,试图确认那张被蓬乱头发遮挡的面容。
一霎间,久远的记忆在周斟脑海碎裂,他瞳孔收缩,身形都跟着滞了一下。
“——铃?!”
不再是记忆里活泼、明媚的少女,曾经光彩夺目的女孩变成了眼神空洞、瘦骨嶙峋的女人。
“你还记得我。”铃喃喃。
周斟拨开铃的乱发,想要仔细分辨她被“污染”的程度。
“你离开过detas屏障?从哪里感染的暗物质?”
即使屏障边缘出现裂缝,但开裂的程度微乎其微,不足以导致暗物质从边境外渗入。铃怎么会弄成这样?
“我没有离开过,”铃哽咽说,“周斟,我始终都在里面。”
周斟一愣,随即被某种可怕的猜想所慑,整个身形僵住了。
“你一定记得那个下大雨的晚上吧,你爸爸带我去见你,要你当着我的面杀死小鹿。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听你爸爸的话,去杀死那头可怜的小鹿?”
——因为我不得不杀死它。
“那晚后,我总是做噩梦。不管做什么,好像都能闻到一股动物尸体腐烂的气味。我变得不敢出门,不敢跟人说话。我好害怕你……”
——我记得,铃。从那以后你总是躲着我。有次我在街头遇到你,你露出恐惧的表情,大声骂我是怪物。
“后来有一天,你爸爸忽然出现在我家,给了我爸妈很大一笔钱。第二天清早,爸妈把我从床上叫醒,说要搬家。他们的动作很匆忙,也没有任何解释,就带我离开从小到大生活的家乡,去了一个很遥远的城市……
之后的事情周斟一无所知。
他被关在房间里,禁止外出。时间对周斟而言变成一座损坏的、凝固的钟摆。很多很多日出日落后,当他终于被允许重新踏出房门,一切都改变了。乔池和寓离开了。就连原本世代生活在森林边的农户,也仿佛人间蒸发,全部消失不见,只剩空空的房屋与疯张的野草。
“因为有了钱,我们一家住上城里的房子,成为城市的居民。我渐渐适应了新的生活,也在学校交到新的朋友。我忘记了托卡省发生的事,我以为一切都会变得越来越好。”
“但就在一年前,所有事情都开始不对劲。”
“一天晚上,我妈妈吃饭吃到一半,说很困,躺在床上就再也没能起来。接着是我爸爸,也查不出原因,坐在沙发上没有了呼吸。再然后轮到了我。”
“被我摸过的植物会很快枯萎,动物会迅速死亡。我变成其他人眼中的怪物。我害怕被抓住,到处流浪躲避军警的检查。我在一个公共图书馆找到了你爸爸写的论文。原来他是帝国最顶级的基因研究专家。我直到这一刻才意识到为什么我的家庭会遭受诅咒。”
“当初你爸爸在托卡省的研究,致使从林里出现了暗物质,我父母的死亡和我变成这副模样,都是因为这一切。”
周斟血液冻结,坠入冰窖一般,牙齿都是冷的。眼前的女人真是铃吗?还是某种试图令他崩溃的幻觉?
周斟浑浑噩噩,牙齿里挤出的声音飘在耳边:“铃,你想要我做什么。”
铃身形一静,停止哭泣,神经质地笑起来。
“我要你杀掉我!”铃的笑声一瞬间贯穿周斟脑颅,令他脑海嗡地一响,神经撕扯般疼痛,“你是顶级哨兵,只要你把手探入我的胸膛,就像你当年掏出小鹿的心脏一样,就足以彻底杀掉我!怪物杀掉怪物,不正是你爸爸周则弥所标榜的自然法则?”
周斟脸色煞白,想要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幻觉:“你不是铃。铃不会变成这样。”
“我是铃。”女人笑声凄厉,“只是我不再是你认识的那个小女孩,而被你可怕的爸爸,变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她笑着笑着,又眼泪滚落大哭:“你杀了我吧,周斟,我好难受,真的好难受啊。”
杀掉你?
杀一个人,对我而言的确轻而易举。
反正不是第一次了。就像十五岁那年,我杀掉了我的——
“闭嘴!”戾气翻滚,周斟狂躁起来,“你闭嘴!”
“这么想要我杀掉你?!”周斟胸膛起伏,呼吸粗重,喉咙里窜起血腥,“铃,我杀你太容易了!”
“——那就杀了我!”铃幽怨哭喊,“我变成这样,都是因为十三岁时遇见你。我现在已经被暗物质污染,无法再成为正常人类。如果你不杀我,我也会被那些军人杀死。他们对待我就像牲畜,我不想像染疫的牲畜一样被宰杀!”
即使穿戴防护设备,工作人员也难以承受,纷纷面露痛苦之色。
“组长,周斟少校的能量场开始失控了!要不要停下来!”
周斟躯体颤抖,显然正承受巨大的精神压力,连接身体指标的仪器发出刺耳报警。乔池双手紧攥,因为无法下定决心,反胃得几乎呕吐。
她现在要唤醒周斟吗?现在唤醒,会不会导致导致周斟的意识坠入深渊?不唤醒,周斟的能量在失控,会不会把肌体摧毁?
乔池不知道周斟的世界里,时间过去了多久。现实世界中,时间已过去漫长的七天。
这七天,乔池待在外面,搬一把躺椅打盹,烟不离手,一刻不敢离开。她的精力也濒临极限。
“再等等,”乔池嘶声说,“听我指令。”
一分一秒的流逝都似一个世纪煎熬。
不知过去多久,紧闭的房门被人打开,慕快步进来,兴奋说:“刚刚基地来了电话,那个女人伴随暗物质一并被清楚了。清除得非常干净,一点生物组织的残余都没有。”
“s+级哨兵果然厉害,”慕赞赏地拍掌,“光靠‘连接’,竟能如此利落地清除掉千里以外的暗物质。”
“——切断连接。”
乔池额头抵着监视窗,嗓音里没有任何愉悦,反而透出浓浓疲惫。工作人员得到指令,慌忙操作开关,一瞬间,所有的警报解除了,周斟沉睡在冰冷的床上,一动不动,整个空间陷入异样的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