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夏放学后在外面随便吃了点东西，因为高一刚开学，课程不紧张，回到家7点左右，家里乌漆麻黑的。把书包往地下一扔，脱光了进浴室。

他早就习惯了黑暗。

他爸早年贩毒，被砍死。唐夏没有感觉，因为家暴都有些年头了，唐夏还觉得他死得晚了。只是以为能跟他妈好好过日子了罢，现实也是过上了好日子，只是他妈改嫁了，嫁了个有钱老公，挺好。逢年过节和他生日，他妈也会给他打个电话，极少数还会跟他出来见个面。他哪有厚脸皮跟着他妈啊，那个新老公对他妈好，但也不想养个拖油瓶。

他当时半真半假地跟她妈说：妈，其实，你也知道我性格，我觉得自己一个人在老房子住挺好，离学校也近。你也知道我现在初二了，大了我就觉得跟叔叔相处有点尴尬。

他妈看他说得理由充分，再加上新的另一半对自己很好，不能舍弃啊，就答应了唐夏，随后接着说：那妈会时不时打电话给你问问你状况，还会叫你出来见面，你可别不搭理，你这性子就应该改改，活泼点就好。

唐夏浅笑了一下：我怎么可能不见妈呢。现在看你幸福，我也很高兴啊。

结果才刚上初三那会，电话没几个，见面没几次，因为他妈怀孕了，和那个叔正忙着准备迎接新生，现在小弟弟已经出生了。

好像大家都往好的方向走了。

收回思绪，唐夏洗好后只穿条内裤就走出来，走几步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手上开始他每天晚上的活动：折纸。从小就没有玩具，这还是他妈妈力所能及能给他的玩具，当然也有教唐夏，不管是妈妈给他折，还是一步一步教唐夏折的过程，对唐夏来说很美好的回忆。只不过唐夏动手能力不咋地，就一个星星都折得不是很好。从初中他妈再嫁后，有一天在商场看到折纸的瓶子，自己也买了个瓶子和五颜六色的纸条回来。一个小臂高的罐子折了两年多年了，都现在高一了都没折满。不过唐夏也不急，慢慢折呗，反正除了这个，放学后他没什么东西干，对其他事情也提不起劲。

没有开电视，除了纸张的摩擦声，还有的就是楼里邻里间的招呼问候，问吃饭了没，问今晚吃什么菜，自家孩子的成绩如何如何。唐夏看着才到半瓶位置的星星，少有的郁闷，再次觉得折纸可能真的需要有点天赋？

折到9点左右，就停手了，转身就躺在宽大的沙发上，盖上被子闭眼等待明天的太阳。一个人住哪里都可以是卧室。

只不过今晚入睡失败。因为从刚刚折纸开始，他心里就一直想着一个人，想忽略都不行。那个人好像是新转来隔壁b中的？之前没见过，因为都是在附近住，初中升上高中，就这小地方就两个高中，不是去他中学a中，就是b中。傍晚他们一帮人结队放学出校门，刚好隔壁学校的也放学，走出来一帮人。那帮人他们认识，约过架。所以看到b中走在前头的大佬方宪身边跟着一个生面孔，他们很快就注意到。

“方宪隔壁那个是谁，没见过，新来的吗”

“其实我收到隔壁传来的风，说方宪因为家里原因准备转学，但新开学那会有个新人转来，他凑巧也加入过几次“活动”，低调但武力值高，可能说的就是这个人。”

“啧，有多厉害，有我们小夏厉害吗？”孟格听着他们讨论，自然也注意到那个生面孔。

唐夏只是听他们讨论，没说话。听到孟格提到他，才把眼神看向那个人。

他看到那个人一直笑着说话。但不是那种大笑，是有距离感的笑，可能是因为还不是很熟。不管是和他旁边那个方宪，还是跟在后面的那些人。

唐夏连自己都不知道当时为什么收不回目光。可能唐夏的目光比谁都强烈，当时段霖自然地捕捉到。为了看得更清楚，眯了一下眼睛跟他对视。

唐夏收回目光，有点烦躁。

刚刚那个人看他，但面无表情。很欠揍。

躺在沙发上想着，看了一眼挂钟。

怎么11点了，他有回想这么久吗？！

熬夜了

回到家后，唐夏心情还没平复。

他刚刚是感到了紧张吗？为什么紧张，听到别人评价他很能打？

不可能。

是潜意识怕了对方？

更不可能。

坐在沙发上，唐夏再一次觉得对方是真的欠揍。

一早上唐夏平静地睁开眼。之后不平静地把被子一脚踢到地上。昨晚段霖在他脑子晃悠到差不多12点。他总是回想起对方带着笑声的话语，还有带着笑意的脸。唐夏不理解，他自己除了以前家里的事，没有被其他东西真正烦到他，他不留意且不关注身边的人。原因他只想到“天生不对付”。

回到教室上了几节课，去饭堂吃饭的时候孟格来找他，说下午放学有活动，叫他放学后别急着走了。

“发生了什么？”唐夏问。他听到说有活动内心是放松的，理由之一是他觉得自己这一两天火大，现在有地方发泄。

孟格把手搭在他肩上，两人一起走去饭堂，眼神望着前面，心不在焉地说：“有新人来搞我们学校的学生，昨晚我放学晚，在外面公交车站看见。”

“新人？”

“对，没见过，估计是镇上新开的那个工厂里的人，我看见他们穿着那个工厂的工服。本来平静了几个月，现在又来新活动咯。”

唐夏没说其他，只回复：“好。”

两人说完刚好去到了饭堂，对坐吃饭但都没说话。一个是本来就话少，另一个同样话少，但没像唐夏那样“哑”。

孟格是知道唐夏家庭情况的，他在初中就跟段霖同班，只不过不是很熟，但也听到了一些闲话。但孟格不关心这些。只是在一次放学的时候经过巷子看到唐夏揍人，隔壁还有个同学在捡书本，很明显唐夏在见义勇为，这是孟格想不到的。但看着那个人被打得都吐血了，被救下的那个同学早就在捡完书包后跑了。孟格觉得有点过了，出声喊住了唐夏。

唐夏顿了一会才停下手，迟疑地转头，看到真的有人在喊他才停下手。

之后孟格留意过这附近，唐夏经常救人，并且打得都很狠。但有一次对方明显人多，唐夏逐渐变下风。孟格这时加入进来，两人之后就逐渐熟悉，没有明确说什么加不加入的话，但从此也习惯了一起行动。

他们这个镇子流动人口人大，因为工厂多，收学生“保护费”是常有的事。之前孟格没遇到过，或者说没怎么在意，所以就没遇见过，只是听说很多这样的事发生。

对付过那些人几次之后，孟格发现干这事很爽，理解了热血漫画里主角为什么钟情于见义勇为的“中二事”。因此之后自然而然一直参与。

到了高中，两人也是一起行动。但这些事肯定藏不住，他们也当平常事，没有藏不藏的考虑。但被救的那些同学会传出去，久而久之男同学看到他们就喊他们哥，还说要加入。孟格本来不理会，但他们一帮人喊习惯了，被外人以为他和唐夏俩人和这一帮人就是一伙的，之后就默认他们加入。因为孟格也知道人多气势多，虽然说“加入”，但实际动手的绝大多数时候也是他和唐夏。

唐夏是不管这些的，他问唐夏搞来这么多“迷弟”还赶不走，怎么解决。唐夏只说随便，别整出麻烦。孟格渐渐才发觉这人只要可以让他时不时打人就可以，理由不知，但好像很“热衷”暴力。

所以在这群体外，很多人以为孟格是老大，但群体内都知道两人都是老大，只不过唐夏不管闲事，但有事就帮。

孟格一直好奇为什么唐夏这么能打和抗打，他自己是从小练散打可以解释，并且可以看出来段霖是无招数的，但胜在拳头力量大，并且快狠准。他问过唐夏，唐夏只回复他自己是乱打的，没招。孟格再问他就闭眼不理会。

直到高一上学期结束那会儿，俩人一起吃饭，他听到唐夏跟他妈通完电话后，连续猛喝了几瓶酒，他们一直很少喝酒，所以酒量不行，唐夏很快就醉的神志不清，也是那晚孟格知道了很多唐夏的私事。但也怪他的提问，因为他实在想知道为什么唐夏没系统性的招式但武力值这么高，觉得肯定在哪里偷过师。

“唐夏你别喝了，自己啥酒量你不知道”，孟格想把酒抢过来。

唐夏把酒拿开，混沌地说，“没醉。”

“真没醉？”

“没”。唐夏看傻逼一样看他。

他他再试探性地问：“那你为什么喜欢打架？”

“我不喜欢打架”，唐夏撑着头，像是在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之后慢吞吞地说。

不等孟格继续问，唐夏像打开了话匣子，看着手中的酒瓶，眼眶有点发红，眉头微皱，沙哑着声继续往下说。

孟格记得很清楚唐夏那晚说的每一句话。

唐夏说他只是保护她妈，那不是打架。他妈被他爸打，从来还不了手，自他有记忆以来就是这样的日子。他可以还手帮他妈，但力气小，所以开始都是直接下嘴咬。大概天可怜他，他体格长得很快并且比同龄人强壮，所以在五六年级凭着心中对他爸的恨意和凳子棍子可以把他爸本就吸毒过多孱弱的成人身体打趴下。

“他后来完全不够我打，简直垃圾。”

“我妈之后也很少挨打了，因为他知道我后面会打回去。”

看着唐夏慢慢趴在桌上，语气还是那样平淡，但眉头没放松过。

孟格听完，无法言说内心的感受。只觉得唐夏这人，是他一辈子的兄弟。

然后第二天唐夏就提醒他，跟以前一样相处就行，昨晚他的话别放在心上。孟格还来不及吃惊唐夏喝酒不断片这事，先把问题问了出口，“我怎么了？”。

唐夏说：你今天揽了我肩膀几次你知道吗。

孟格尴尬地想把此刻还搭在唐夏肩膀上的手放了下来，放了一半又搭回上去，好兄弟一样地拍了几下，嘴硬：我一直都这样！

到了放学时候，唐夏坐在座位上懒着，等着孟格来喊。唐夏又想起了昨天放学的情景。

烦。

听到脚步声，知道孟格来了，起身走出了教室，一起走去活动地点。

结束后，等其他人走了后，孟格问：“你今天火气怎么这么重”。

其他人可能看不出来唐夏和以往活动的表现有什么不同，但孟格感觉到唐夏今天气压低，有点担心是不是他家里的事。

唐夏刚结束体力活，还带点喘，沉着声回答“没事。”

唐夏当然知道自己今天火气重，理由只有他自己知道。

孟格不多说什么，只回复：“需要帮忙记得找我”。

唐夏拍了拍孟格肩膀，知道这家伙的心意：“放心，我会的。快回家吧，很晚了。”

晚上回到家，准备睡的时候接到孟格的电话。

“周六下午跟b中那帮人一起约了球赛”。

之前也跟b中有这样的活动，没什么特殊的，传达到位就行，唐夏不会多说什么。今天周四，提前跟唐夏说，免得这人又临时有事不去。

孟格说完就想盖电话，他知道唐夏回家后不看手机，微信沟通很少，急事只能打电话，听唐夏解释是：懒得打字。

但今天唐夏听了后，立刻回应：“等等”。

孟格惊讶了一下，等了一会听到对方继续问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之前也时不时有约球赛。”

孟格说完听对方没说话，只是还是没盖电话，有点反常。又继续解释:“真没原因，就是想约一下。这次是对方约的。或许是他们换了新老大，我们借机认识一下也好。以后有的是机会碰面”

“新老大？”唐夏问。

“对，方宪转学了，这个人是他选的，应该靠谱。并且手底下的人都很服他，听他们说几次活动都很能”

“挂了”。

孟格的“打”字还没说出来，看着已通话结束的界面，再一次觉得：不正常，不正常，这人绝对有事。

而挂了电话后的唐夏，看了一下手机确认今天周四，明天周五。此刻心里什么都没能想，只是觉得今晚可能会比昨晚更晚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