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国的冬天,更能显出北国独特的韵味,素衣银裹,满目纯净冷白中,口中呼出的热气显出生命的气息,让人不至于迷失在纯净却十足危险的冬日美景中。
蜿蜒的队伍行在北方旷野里,前后望不到头,不时有几匹快马从一旁掠过,那是前后通联的号兵。在旁边刀枪的俯视下,一队队没有了武器的大华士兵在雪地里艰难的行走着,但有掉队者立刻会得到一顿马鞭,如果无法行走,也就代表着生命的结束。
卓不凡袖着膀子跟在一辆囚车旁,而一枝花和七位高手也随同在侧。囚车里,洪承畴包裹着毛毡低着头窝在一角一动不动,任凭风吹起地上的雪穿过囚车木栅,在毛毡上攒下厚厚一层。
其实,这种有着阳光的冬日是北国难得的好天气,不过,对于走在队中的卓不凡来说还不如风雪低温。前路的人已经把积雪踩烂,夹着一层泥变成了冬日的泥泞,不像南方雨季那种泥泞只要光着脚就变成了享受,这里的泥泞,相当考验皮靴做工和脚力。卓不凡脚上还是那双从关内穿来的纳底棉靴,这种鞋子通气又轻盈,可是,比起鞑子们脚上那种连帮牛皮靴,坚固性就差得多了,再经过这么多天风餐露宿长途跋涉,早就不成样子。又是一脚踩入了一团泥泞,卓不凡摇摇头,用力一拔,只感觉脚底一阵难得的轻松,但也同时传来凉风透入的快感。
呃,卓不凡就这样抬着脚愣住,糟糕,难不成让我柔嫩的脚丫子裸奔不成。
“哈哈哈~~”,忽然,一阵悦耳的笑声从身后传来,卓不凡闻声保持着金鸡独立的高难动作扭头看去,只见那一身名贵皮裘的小鞑子正在一匹小母马上笑得前仰后合。
“这就叫现世报,居然骂本......少爷,现在得报应了吧。哈哈哈~”,小鞑子看着一脸窘态的卓不凡笑着说到。
靠,这小鞑子的汉话讲的是真不错,居然连现世报和报应都知道,奶奶的。
此时,一枝花连忙上前扶住卓不凡,可是,她也是毫无办法,一时间去哪里找靴子,那死尸遍地此时已经变成极远处一道黑烟的松山城中倒是遍地都是。
那小鞑子挥动马鞭,笑着向前松快奔去,显然心情不错,身后,一队黄盔护卫如影随形。
卓不凡抬起脚来,脚丫子在寒风中一个哆嗦,鞋底正式罢工,正窝在泥窝子里舒服的躺着。没办法,身后的谭腿高手上前背起了卓不凡,继续向前走去,只是,在这种冬日泥泞中背一个走路可不是长久之计,而且这路途可是不近。
不多时,前面又传来一阵马蹄声,却是那小鞑子策马而回,手一扬,一双样式粗陋但一看就坚固结实的牛皮靴子向卓不凡头上飞来。一枝花一抬手,将牛皮靴子接在手中,虽然特意放慢了速度,但那小鞑子却也是惊咦了一声,忍不住多看了看一枝花这俊俏大华小生几眼。
随即,那小鞑子邪恶的笑道:“小子,我可不会让你死在路上,等到了盛京,我再慢慢收拾你。不过,如果你现在跟我磕头求饶,我倒是可以考虑放过你,哼哼。”
卓不凡从一枝花手里接过皮靴,一边连忙套上脚一边却歪着脖子怒到:“大华男儿可杀不可辱,这靴子是你自己给的,可不是咱讨要而来。大不了,脱掉还你就是。”,一边说着,一边却是跳下地,狠狠在地上的淤泥你踩了几脚,一双干净的牛皮靴立刻沾满污泥,不过,行走起来却是明显轻松许多。
“你!”,小鞑子眼睛一瞪,看着对方脚上变了样的靴子哭笑不得,好像恨不得立刻跳下马抽卓不凡几鞭子,却是看了看身后簇拥的人,没有再有动作。“哼,来日方长,谅你跑不出我的手心。”,嘴里轻声嘟囔了一声,又狠狠瞪了卓不凡和一枝花两眼,打马而去。
本来卓不凡对小鞑子所说不会让自己死在路上不以为然,随着仿佛永远不会停止一般的赶路赶路,终于明白了在这北国冬日长途跋涉的危险。当然,对有几大高手暗中护卫的卓不凡来说路途同样艰难却没有性命之忧,这种危险的感受,是从那些大华被俘士兵们身上而来。
这些大华的士兵,因为长期围困松山,本已是强弩之末,只经过一天的跋涉,天色还没有完全黑下来,路边已经开始不断出现大华士兵衣衫褴褛的尸体。押送的鞑子骑兵根本不去理睬那些掉队倒卧的大华士兵,并没有尝试逼迫他们继续赶路或者反过来加上一刀,因为根本用不着。
洪承畴缩得更紧,整个脸埋在毛毡里,而跟在囚车旁的众人却能够清楚地听到手掌紧抓囚车木栅的咯吱声。卓不凡笑嘻嘻的面容消失了,就连那小鞑子不知什么时候又策马回来都没有理睬,而那小鞑子倒是伶俐,好像知道了卓不凡等人的感受一般,也没有再多说什么。犹豫了一会,那小鞑子闷不声的再次跑开去。
“洪大哥,忍耐。”,卓不凡走到囚车跟前,低声说到。
过了好一会,洪承畴将毛毡掀开一角,双眼的血红在暮色中清晰可见,低沉嘶哑的声音说到:“心之痛,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