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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天阶尽头(2 / 2)

非得如此吗?

灼烈的日月之光,让昆仑山宛如琉璃世界,一切都通透无碍。但汐与烬的目光,只能交汇、却不能交融在一起。他们中间仿佛隔了一座昆仑山,哪怕遥望千年,也只能绕着峰峦,轮回思慕,却不能执手相依。

汐轻轻叹息一声。

quot难道,我们必须要厮杀吗?你与我,必须要有一个人死去?quot

烬沉默,无法回答。

他已经做过了选择,因此,他不能退却。但面对着这双熟悉的眸子,他仍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沉默。

汐拿出那只玉瓶。那是烬为了完成她的愿望,不惜斗杀毒龙,失血过多而取得的云殇之血。汐将它贴身藏着,每次抚摸着瓶身,她都会觉得,自己绝不是个不切实际的空想者,她的理想一定会实现。

因为有烬。

但现在,烬却提着光芒四射的剑,站在她面前,成为她最大的阻力。

而她遍身赤裸,成为他心中的恶魔。

她紧紧握住玉瓶,呈到他面前。

quot还记得我说过的那个理想吗?我一定会找到一种替代品,替代血液,供我族食用。那时,我族就不用再跟人族争杀了。你答应过我的,要跟我一起实现这个理想。难道,你现在忘了吗?quot

quot你不想,再跟我一起,把这些玉瓶一支支装满吗?quot

她眸子中的凄伤,让烬忍不住一震。她描绘的是多么美好的理想。青鸟族不再嗜血,跟人族一起携手居于大地之上。

而他,也可以跟汐一起厮守,直至千年万年。

那时的岁月,会是多么宁静美好。

汐看出了他的犹豫,眼中泛出一丝笑意,走上一步,擎起了他的手。

那一刻,曾有三生三世的感觉。令他忍不住,放弃手中正燃烧着光芒的长剑。

云殇冰冷的声音从远处传来:quot青鸟族永远都不可能放弃嗜血的本能。你永远都不可能找到替代品,永远都不能!quot

烬的手忍不住一阵抽搐。

汐回头注视着云殇,厉声道:quot你又怎会知道?quot

云殇淡淡道:quot因为这是你们的罪。quot

他的话,就像是针一样,刺进了汐与烬的心:quot你们两人,都传承了青鸟族的永恒记忆,你们当然知道原因,只不过不愿意去承认罢了。quot

烬身子颤了颤。青鸟族记忆深处的那份残酷、虐烈,忽然化成了一团火,烧灼着他的灵魂。

云殇一字一字道:quot因为,你们曾亲口吞噬了创造自己的人的血肉!quot

quot当年,青阳诱惑西王母,重造出魔族中最为强大的族群,跟人族争夺大地。西王母重造出青鸟族时已耗尽了心血,陷入了沉睡。但你们这些秉着贪欲而生的生灵,竟控制不了自己的饥饿之念,杀死了西王母,嚼吃了她的血肉!毫无感恩之心、只依本能而行的魔族,你们从降生的那一刻就堕落了!西王母的血的味道印在你们灵魂的最深处,你们永远无法忘掉那种味道!而你们从此再也无法找到任何东西,可媲美神明的血液!因此,你们的饥渴便越来越厉害,只有同样是从神明血液中诞生的人类的血肉,才能稍稍压制你们的疯狂。quot

quot那么,我问你,你能制造出媲美神明血液的食物吗?quot

quot你能创造出神明吗?quot

他冷冷的话语,刹那间击碎了汐眼中最后一丝希冀。

如果,她能收集天下所有人的血液,或许,就能制造出替代血液的食物来。

但残酷的事实却是,青鸟族真正渴求的,不是人类的血液,而是神明。

她,能制造出神明吗?

更让她绝望的,云殇将埋藏在青鸟记忆深处,连自己都不敢忆起的罪,血淋淋地揭起了。她们,吞噬了自己的母亲。那创伤流出的血,至今还从古树上滴下,滴进血池里,成为她们立族之基。

她们至今,还凌迟着西王母的肉体。

难怪,无伦她们如何呼唤,都得不到西王母的回应。她们以为西王母背弃了她们,但真正的背弃者,却是她们自己。

云殇沉痛道:quot如果不灭绝你们,迟早有一天,你们会吞尽世间的一切。而那时,渴欲无法满足的你们,就会吞噬自己quot

汐跌倒在地,云殇的话几乎击溃了她,让她感受到自己的每一丝呼吸,都是垂死挣扎:quot不!我们将想尽一切办法,召唤出西王母,我们一定能做到的!她是神明,她是不灭的!她一定会原谅我们的,因为她是母亲,无伦孩子犯了什么过错,母亲总会原谅孩子的quot

她的凄厉的呼唤,似乎是向冥冥神明发出的救赎的哀恳——

但,没有神明回应。

云殇看着她,冷冷地看着她。

缓缓地,他退后了一步。于是,与汐相面对的,是烬。烬手握长剑,浑身燃烧着金色的光芒。

就仿佛世界将灭时,将世界烧成劫灰的天火。

汐的脸上突然浮现出苍白的笑容:quot烬,相信我,我们一定能找到办法。quot

她昂面看着她,目光坚定而凄伤。

烬的心底染满痛楚。他看着她,仿佛已看了五百年。她凄婉的神态,五百年来从未改变。

原来,她想要的,永远都不是他能给的。

汐的脸上,慢慢浮起了一丝绝望。

她站了起来。她站起来的时候,她的泪痕,已在风中干涸,干成另一条暗赤色的战纹。她站起来时,心已如死灰,不能搏跳。

她冷冷地面对着烬。仿佛已面对了五百年。

她知道,她想要的,他永远都不能给。

前生今世,概莫如是。

她的哀恳在今日,他的回答,却在昨夜。

在那个痛苦的,如凌迟一般黑暗的昨夜。

于是,他用金黄色的光,将自己包裹起来,让自己痛苦的眸子,隐藏在极度的光明中,没有人能看得见。

连汐都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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