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殷革夏命,就是商朝人改变了夏朝自上古沿袭的炎黄体系,重新开始祭祀众神。”
“绝地天通的秩序下,众神虽然不能回归世间,但依旧掌握着人世间万象权柄,只是不再办事。”
炎奴咧嘴道:“岂不是占着茅坑不拉屎?”
张辟疆笑了,点头道:“对,绝地天通驱逐众神,但终究无法消灭众神,从另一个角度上看,众神可以堂而皇之地不再履行自己的神职。”
“但这在颛顼之时,已是最好的选择了,可惜已有的体系只能打补丁,却无法彻底抹去。”
“而时代在前进,文明的需求在变化……”
“夏人祭祀大禹,相信人力可以移山,但他们却没有大禹的智慧和毅力。”
“而商朝人革新祭祀,以人殉神,愿意与神灵沟通,于是众神助商人战胜了夏朝。”
“商人夺了天下虽然还是人皇治世,但却开始依赖神灵的力量。”
“自此只要人们求到神灵头上,神灵就可以管世间,同时不想管也可以不管……因为绝地天通的设定,他们本来就可以不管……。”
炎奴再次感受到什么叫古之善政,今之恶政。
绝地天通本是好事,但不能一劳永逸,而商人沉迷祭神,借此获得神的力量夺取天下,开了个坏头。
从此在人管人,神管神的基础上……人如果求到神头上了,神还是可以管。
但管不管,怎么管,又可以看心情,因为绝地天通后‘人应该靠自己’。
两种设定一结合,就成了今天这副鬼样子。
难怪天下灾难频频,却没有神灵管事,还要人不断地奉献香火和祭品,到头来还是不管。
甚至出现张家那种,与神勾结,反过来害人的情况。
这都是商人,为了夺取天下,对神灵做出的妥协……
革除天命之路,走到这一步,开始了变质。
“那天子体系,到底是怎么来的?”炎奴忍不住问道。
张辟疆叹道:“源于武王伐纣……周革殷命所致。”
“当时周武王剪商大业虽然成功,却惴惴不安,睡不着觉。”
“周公问他为何睡不着,武王说……维天不飨殷,自发未生于今六十年,麋鹿在牧,蜚鸿满野。天不享殷,乃今有成。维天建殷,其登名民三百六十夫,不显亦不宾灭,以至今。我未定天保,何暇寐!”
“定天保,依天室,悉求夫恶,贬从殷王受。日夜劳来,定我西土,我维显服,及德方明。”
炎奴怔住:“啥意思?”
他没了各种读过书的副人格,这些又听不懂了。
张辟疆一笑:“武王说上天不享用殷商的祭品,从他姬发没出生到现在已经六十年了,郊外怪兽成群,害虫遍野……这都是上天不保佑殷商啊,才使我们取得了今天的成功。”
“殷朝建立以来,曾经任用有名之士三百六十人,虽然说不上政绩光著,但也不至于灭亡,才使殷朝维持至今。而我还不能使上天赐给周朝的国运永葆不变,哪里顾得上睡觉呢?”
“我要确保周朝的国运永葆,依上天的旨意找出所有不知天命的恶人,惩罚他们,像对待纣王一样。我要日夜勤勉努力,确保我们故土的安定,要处理好各项事务,直到我们的功德光耀四方。”
听到这,炎奴眼睛直瞪。“有个屁的功德,依靠天道来让自己国运永葆,难怪天命成了今天这副模样。”
这段历史,妙寒给他讲过,本只是一段普通的记载,但炎奴结合前面殷革夏命的坏影响,哪还不知道,这正是导致了天子体系的建立。
原来就这么简单,武王认为他能灭了商朝,是因为天命不保佑殷商,而他希望周朝国祚绵长,不像商朝一样被灭。
“不知天命的人,又怎么就成恶人了?还要惩罚他们?这武王是哪里来的想法?”
“他灭了商朝,自有他的能力,为何还要惴惴不安,说这都是上天不保佑殷商?”
炎奴不理解,武王这是怎么想的?给天当儿子。
活活让前面历代人皇的努力,化为泡影。
张辟疆告诉他:“武王起兵之前,极为惶恐,他们的兵器极为低劣,和殷商的青铜器差了一个时代!在人口数量上,更是处于绝对劣势,身为‘小邦周’,如何战胜‘大邑商’?”
“这种差距,以至于武王在西边起兵之后,商纣王根本不屑,反而派大军去东边征讨九夷。”
“结果事实是,武王的军队一路攻进朝歌,堪称摧枯拉朽,牧野一战,敌军更是全部倒戈。”
炎奴迷茫:“为啥啊?真就是天命灭亡了殷商?”
“可那时候,还没有天子体系啊,而且殷商有神灵相助啊……”
他想起来,前面有说殷商连续六十年野兽成群,害虫遍野,这显然是神灵的灾难。
张辟疆解释道:“不,其实武王就是靠实力和人心赢的。”
“纣王虽然武德充沛,能生撕虎豹,托梁换柱,勇武至极。”
“但尚书记载,纣王有三大罪状,第一是听信妇人言。”
“第二是不敬神,荒废祭祀。”
“第三是不亲信贵族兄弟,反而重用低贱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