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想起江南,张盛云心中又不免害怕。
江南的烟华楼闻名大骊,莫非是将她们卖去烟花之地。
张盛云身后的张凌云小声地说了句,“现在的江南道似乎是楚娘娘当家?”
张盛云转过头去,“什么楚娘娘?”
张凌云说,“我也是昨日听了一句,说什么江南道的节度使现在是个仙人,叫楚娘娘,别的我也不知道了。”
张盛云心中更是慌张了,莫不是要抓她们去吃她们的心肝脾?否则她不理解,为什么要买这么多女人。
黄新苗将这几个小娘子的反应尽收眼底。
外面的人对楚娘娘的误解实在是太深,提起仙人便觉得要人是要吃他们的心肝的。
还有楚娘娘明明是将那些孤儿们好生养着,教他们读书写字,却有人觉得楚娘娘要吃童男童女。
黄新苗深深的明白,多说无益,眼见为实,索性也没有辩驳几句。
等她们到了江南,就都明白了。
等黄新苗走后,几个小娘子聚在一起更是对未来充满担忧。张盛云坐在地上,在积攒不住这些日子的愤怒和怨气。
她没有想到伯父和堂兄竟然会卖掉她们。
自己也就罢了,毕竟自己是过来投奔他们的,但是他们连自己的亲生女儿,亲妹妹也一并卖掉了。
张盛云永远忘不了人牙子来到那个破旧小院,拉走她们时的样子。
张盛云初投靠伯父之时,住的尚且还是大宅子,那时乱世方起,张家尚能保持奢侈的生活,后有蝗灾瘟疫,伯父的家业便彻底败了。
他们从大宅子搬进了小院子,遣散了下人。
一家子人需得吃饭,需得生存。
这些事自然就落到了张盛云,张凌云,张世云三个娘子身上。
她们三个小的,每日除了要做饭食,还要浆洗衣物,做大大小小的杂事。
然而从俭入奢容易,用奢入俭难。
伯父和堂兄习惯不了这样清贫的日子,很快就将为数不多的财产挥霍而空,家中也很快到了揭不开锅的局面,曾经非精米细面不吃的他们,几乎到了豆饭都吃不起的地步。
张盛云只是心疼凌云和世云,她们可是被自己阿耶和阿兄卖掉了,仅仅买了几袋小米。
张盛云现在是她们的阿姐,自然凡事都要护着妹妹们。
她突然想自己的阿姐了。
虽说阿姐与她并非一母同出,但是阿姐从来没有为难过她,反而对她悉心教导。
张世云悄悄的挪到张盛云的身旁,试图让她暖和一点。
夜里地上很凉。
张世云问,“二姐姐,你在想什么呢。”
张盛云老实回答,“我就是想大姐姐了。”
张凌云也叹了口气,“不知道日后我们可否还有机会去祭拜傲云姐姐。”
张盛云拍了拍自己的脸,试图让自己的脑子清醒一点。
“不管怎么样,我们三个没有被分开,这就是最大的幸运。”
三个人互相抱着取暖,正感慨着姐妹情,张世云突然舔了舔嘴唇,说,“方才那块像毕罗一样的东西真是香甜,想必用的是上好的面粉,还有丝丝甜味,莫非是放了糖,还烤的如此香脆,是如何在路途之中保持脆脆的口感呢。”
张世云这么一说,张盛云终于发现她觉得奇怪的点在哪里了。
虽然那块东西,每个人只给了一块,但是又香又甜又脆,现在粮食依旧短缺,怎么会有人给买来的奴隶吃的这么好呢?
张盛云细思极恐。
果不其然,是要吃她们的心肝吧。
想虽是如此想,张盛云一路也根本找不到逃跑的机会,就这样每日跟在队伍后头走。
只是每日的食物居然是不重样的。
张盛云从一开始的惶恐,害怕,到无措,再到现在的坦然。她想通了,在死之前每日只需要跟在马后头走,而且每天都能吃的好吃的东西,这已经是十分幸福的日子了。
哪怕是那楚娘娘要吃她们三姐妹的心肝她也认了。
至少楚娘娘知道每天都给她们东西吃,也不会打她们,只是让她们走路而已。
不像伯父和堂兄,日日使唤她们做活计,吃饭也只给她们吃一点点,还不让她们吃一点荤腥。
抱着这样的心态,张盛云觉得走到江南这些日子,竟是她这段时间过的最为快乐和轻松的日子了。
一路同行的还有许多娘子和小女娃,一群女人在一起,也很放松和惬意,大家都很互帮互助。
如果这就是死之前过的日子,张盛云是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