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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节(1 / 2)

鱼扶危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李楹整个人都愣住了,鱼扶危见她一副失了魂魄的模样,心中暗自叹气,他忽对李楹道:“对了,公主住在崔府前,是不是一直住在公主陵?”

李楹还在想着他那句话,都忘了回答鱼扶危,鱼扶危长叹一声,说道:“公主如今住在崔府,总不是长久之计,虽是一人一鬼,但到底男女有别,而公主陵又太远,某在永兴坊倒有一处宅子,可以卖给公主。”

第060章 60

卖宅子给她?

李楹终于回过神来, 她想了下,说道:“我买下这宅子,也行。”

她这般轻易就答应, 鱼扶危都有些没反应过来,不过李楹又说道:“只是,鱼先生, 我买下这宅子, 并不是因为你的‘男女有别’四个字,事实上, 崔珣对我,从未逾规越矩,相反,他是一个……”

李楹本来想说崔珣是一个干净的人,他和她相处这么久, 从未轻薄过她半分, 偶有不慎肢体接触, 也很快就放开,但是她想了想,又觉得这两个字形容他并不贴切,他其实双手并不干净,在大周波诡云谲的政斗党争中,他作为刑狱的头子,不可避免要干着最脏的活, 也不可避免要招着最狠的骂,颠倒是非, 排除异已,他是有做过, 他从不是一个世俗意义上的好人,干净这两个字,的确不太贴切。

鱼扶危见她顿住,于是接言道:“公主不会想说,崔珣是一个君子吧?”

李楹怔了怔,她想起他说他视郭帅为父,视天威军众将为兄,在天威军的那三年岁月,应是他人生中最后清清白白的时光了,她轻叹了声,说道:“他本可以成为一个君子。”

但如今,他再没有机会了。

-

李楹带着那盒茶菓子回崔府的时候,天刚好下起了蒙蒙小雨,雨丝飘到李楹脸上,冰冰凉凉的,李楹抱着黑漆嵌螺钿长方攒盒,她低下头,躲着雨丝,加快脚步,往崔府赶去,但忽然间,她感到那不断飘落在脸上的恼人雨丝消失了,她抬起头,看到一双微微上挑,潋滟漪澜,又淡如霜雪的桃花双眸。

崔珣撑着一把素色桐油伞,眸中虽是看不出情绪的平静无澜,但桐油伞的伞顶却轻轻往李楹这边倾斜,为她挡去了所有风雨,李楹抱着攒盒,仰头望着他苍白清瘦的面容,她抿了抿唇,忽微微笑了笑:“崔珣,你来了?”

崔珣静静点了点头,说了声:“嗯。”

“那走吧。”

斜风细雨中,一人一鬼,并肩入了门庭冷落的崔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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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楹随崔珣来到书房,她将那个黑漆嵌螺钿长方攒盒放在书案上:“这是鱼扶危送给你的,说是当作上次撕毁符咒的赔罪。”

崔珣看都没看那精美攒盒,他眉头微微皱起:“你又去见鱼扶危了?”

他语气虽然淡然,但那个脱口而出的“又”字,还是透露出他心中隐隐的不快,李楹并未多想,她说道:“不算见,是我出府,刚巧遇到他。”

她没有将鱼扶危在崔府外面徘徊数日只为等她的事情说出来,崔珣听她说不是去见鱼扶危,只是刚巧遇到,他皱起的眉头慢慢抚平,嘴角也不自觉轻扬:“哦。”

李楹打开攒盒,露出錾花银小方盘装着的茶菓子:“这是十二花月令,做的很是风雅,鱼扶危说,在长安很是流行,你要不要尝尝?”

崔珣瞥了眼:“十二花月令,怎么少了两个?”

十二盏錾花银小方盘,空了两盏,李楹道:“我吃了。”

她顿了顿,仿佛怕崔珣不信,于是又补了句:“甜而不腻,很好吃。”

十二花月令,偏偏少了莲花和玉簪花,崔珣推想,是她将莲花取出,又怕太过明显,所以将玉簪花也取了出来,想必她已经发现他不喜莲花,至于她是如何发现的,他也能推想,她本就是那般兰心蕙质的女子,先前从他府中吃穿用度,她就能猜出他将所有赏赐和俸禄都分给了天威军家眷,那她从他府中没有一个莲花纹器具,也定能猜出他厌恶莲花,崔珣没有戳破,他极漂亮的手指捻起一块梅花状的茶菓子,咬了一口,李楹期盼问道:“怎么样?好吃吗?”

崔珣点了点头,他不惯吃甜食,但这梅花状茶菓子只有淡淡甜味,更多的是清香梅花味道,他说道:“是很好吃。”

李楹笑意盈盈:“那我就放心了,否则,这剩下的花月令,我真怕我要一个人吃了。”

崔珣也不由微微一笑,他又咬了一口茶菓子,吃完后,方说道:“我有事要和你说。”

“何事?”

“突厥内乱,左贤王金祢外逃,这个人以前是大周的百骑司都尉,掌管皇城密探,或许他能知晓你的案子。”

李楹点了点头:“我刚刚出去的时候,也看到了他的悬赏告示,听说如今全大周都在找他。”

“倒也不是全大周。”崔珣沉吟,至少尚书左仆射卢裕民和尚书右仆射崔颂清就对此并不上心,这不像他们俩嫉恶如仇的风格,甚至他伯父崔颂清还告诉他,若抓到金祢,立刻就地斩杀,不要押送刑狱,让他猜度良久。

李楹说道:“我也觉得金祢或许知道点什么,我是准备去找他。”

崔珣颔首,他吃完那块梅花状茶菓子后,便盖起黑漆攒盒盒盖,将攒盒推到李楹处,露出衣袖的手腕消瘦嶙峋,手腕处还有一处见骨伤疤,似乎是镣铐久铐留下的,李楹看着那道伤疤,终于还是忍不住心中担心,于是开口问道:“崔珣,金祢逃回大周,真的不会连累到你吗?”

崔珣怔住,他抬眼看着她,李楹咬了咬唇,道:“我听那些百姓说,如果抓到金祢,供出对你不利的内容,你也会有事的。”

她顿了顿,又道:“我是觉得你从未投降过突厥,可是百姓不知道,如果金祢落入你的政敌手中,比如裴观岳,他又逼金祢说一些不存在的事情,那怎么办?”

她为崔珣担心,崔珣眼中却仍然平静无澜,他摇了摇头:“没有关系。”

李楹急了:“怎么会没有关系?这难道不是关乎你性命的大事吗?”

她下了下决心,望着崔珣,说道:“崔珣,让我帮你,好不好?”

这是她第二次对崔珣说,让她帮他,第一次是在他伯父质问他为何不死在突厥的时候,当时他被他伯父那句话伤到体无完肤,之后她小心翼翼询问他天威军覆没的事情,他难过之下,终于吐露出只言片语,她听后惊心骇神,于是说,让她帮他,好不好,但崔珣那时非但拒绝了她,还说本是他一人之事,无需牵累旁人。

这次她又对崔珣说,让她帮他,但崔珣只是看着她,眸中无悲无喜,轻轻摇了摇头。

李楹心中,顿时被巨大的失望所笼罩,她喃喃道:“你为什么,还是这样……”

还是这样拒绝她的好意,还是这样把所有的事情都一个人承担,还是这样将心冰封起来,让任何人都走不进去。

李楹苦笑:“我以为,这么久了,我至少能得到你一点信任。”

崔珣只是默然无言,李楹轻叹一口气,说道:“鱼扶危在永兴坊有一处宅子,卖给了我,我先去永兴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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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白风清,李楹心乱如麻,独自一人走在前往永兴坊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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