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听说是勖老爷的儿子回来了。”
“只有一个小孩子?那怎么能肯定是勖老爷的儿子?”
“身上带着表记呢,还有那长相,一看就是勖老爷小时候的样子,如出一辙呢,这还能有假?”
路边的人越聚越多,勖老爷夫妻离村多年,除了定期寄回几封信外,一次都没有回来过。村子里的人对他们的所知,也不过是他们在外面又生了两个孩子,一儿一女——如今,一家四口,却只有一个小儿子回来了。
村子里的人难免好奇,他们交头接耳地凑到一起,又一同朝着歅老太爷家走去。
事实上,阿箬和阿珊一起把孩子抱回来的时候,就有在村门口玩耍的小孩子看到了,跑着去歅老太爷的宅子里报信。
听到消息的时候,歅老太爷和老夫人正坐在一起喝茶聊天,说的自然是这两日改选圣女的事,又有多年在宅子里帮忙照顾老人家的村中妇女,在一旁说些村子里别的趣事,逗两位老人家开心。
“什么!”歅老太爷手中的杯子掉到了桌上,茶水洒在桌上漫开。歅老太太试图用手中的手绢擦拭桌上的水迹,但是当她把手放到桌子上的时候,才发现她的手竟然在控制不住地发抖。
“阿爷阿婆。”早有村子里年轻力壮的人从阿箬手中接过了孩子,阿箬护着弟弟回家,一进门看到站在堂屋外的祖父祖母,情绪就已然控制不住了,“弟弟、弟弟回来了!”她并没有意识到,两行眼泪从眼眶中流了出来。
“这……老爷……”歅老太太也早已泪流满面,激动得已经说不出话来。阿箬赶忙走过去,伸手握住老人的手。“这,是真的吗……真的是阿勖的孩子吗?”
***
勖老爷的儿子阿笙终于回来了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村里的上上下下,很多下午没有围观到的村民,也很快都知道了这个消息。
而对歅老太爷一家来说,这更是天大的喜事。阿珊娘忙着杀鸡宰鸭,晚上准备一顿丰盛的洗尘宴。虽然阿笙还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但是,哪怕仅仅是为了安慰经年不见儿子的两位老人,这样的仪式也必不可缺。
歅老太太和阿箬一起帮阿笙准备屋子,虽说一直都有人打扫,但是还是要换上干净的水杯和被褥。对于阿箬来说,虽然阿爹阿娘没有回来,但是弟弟回来了,这简直是额外的惊喜。
不仅如此,众人还要分出神来照顾阿笙,他不知道在树林里晕了多久,如今只能喝些米汤,还需要人来喂,这些都轻忽不得。另外,还必须有人来应酬前来贺喜、或是凑热闹、探听消息的村民们,特别是村长也闻讯而来,这就必须歅老太爷亲自招待了。
这一忙,就直接忙到了入夜,村民们才渐渐散去回家。歅老太爷一家终于
第二天一早,天色刚微微发白,勋老爷家的阿筌就已经起床了。他照例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走出了东屋,打算绕着院子溜达一圈,就回屋开始读书。
他沿着院子走了半圈,经过小甬道,走向了后院。他一边走一边打着哈欠,一转头,隐约看见有一个黄色的身影正蹲在正屋的窗根底下。他吓了一跳,轻声走到近前,才看清这黄色的身影原来是姐姐阿筠。
“唔……”阿筌正要说话,阿筠突然冲上来捂住了阿筌的嘴,姐弟俩一起走到了院子角落里一棵大树下,阿筠才放开阿筌,还伸出食指竖在嘴唇前,摆出“嘘”的姿势来。
“姐,你在干什么啊?”阿筌轻声问道。
“阿爹阿娘昨天晚上没说什么,我放心不下,早上起来听听他们可商量出什么办法没有。”阿筠这么说着,也打了个哈欠。她伸出手背将哈欠掩在嘴里,眼下是遮掩不住的青黑之色,显然是一晚上都没怎么睡。
阿筌想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阿筠说的是勖伯父和伯母回来的事。担心的,自然是她圣女的身份还会不会再生出波澜来。他自认这件事和自己关系不大,也不好多说什么。
“那你继续听吧,我先回屋看书了。”阿筌走的也快,也没有过去和爹娘说一声或是安慰下姐姐的意思。
阿筠对于被阿娘教养的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弟弟已经习以为常,并不多关注他的举动,又潜回了主屋的窗根底下,蹲了下来。
主屋内,勋老爷和勋太太也都没有睡好。前一天晚上顾忌着两个孩子在场不好多说什么,等各自回屋了,也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两个人相顾无言,将就着躺在床上歇息了,却是辗转反侧,两个人都纠结了一整夜。
“老爷。”最后,还是勋太太先忍不住了,打开了话题。她知道丈夫一直没有睡,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还睡得着。“这大哥大嫂在外面生的儿子竟然回来了……”
不仅回来了,还是在十月十五之前这个节骨眼上回来了。
勋老爷翻了个身,一夜都没有睡着,再加上出了这么大的事难免有些心烦意乱,他就觉得有些头疼,说话的语气也不怎么好。“回来了就回来了!没死在外面总不能说是什么坏事!再说,一个毛孩子,就算回来了又有什么用?”
“但是咱家阿筠……”
“圣女人选是不会再变的!”勋老爷猛地坐起身子,伸手拍了拍床铺。“之前换咱家阿筠当圣女,也是村里面大家都同意的事,哪是那么容易变的?”
与其说是劝慰勋太太,不如说是坚定自己的信念。
谁当村长,谁当圣女,这都是村子里的事,凤凰花神——谁知道是不是真的存在?怎么能靠着风、靠着几根树枝子就说自己的阿筠不能当圣女?这也太荒谬了!他不能……他一定不会——
“真的不会变了?”勋太太怀疑道。自家男人分明昨天晚上还和自己一样的担心,夜里也没有睡好,怎的现在就突然确定了不会变。
“你就放心吧,等中午过了,我再去村长家里走一走,这件事就更十拿九稳了。”也许是真的连自己都说服了,勋老爷的语气变得笃定起来。
“那老爷快睡一会儿吧,也好有精神办下面的事。”勋太太也翻了个身子,闭上了眼睛,打算养养神。
听着身后渐渐变得平稳的呼吸声,勋老爷也闭上了眼睛。
不管发生什么,已经夺到手里的东西,他都不会让出去!
主屋外,蹲在窗根底下的阿筠也终于放下心来。她舒了口气,瞬间想要坐在地上放松下来,但是就这些动作也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让人发现自己蹲在这里。蹲的腿已经有些麻了,她坐在地上伸了伸腿,勉强自己站了起来,猫着身子,走回了自己的屋子。
东屋里,阿筌喝了口茶,放下杯子又拿起书册,翻了一页。别人给的终究是虚的,这个家的未来最终还是要着落在他的科举上。
***
勋老爷成算在心,可惜凤凰花神给予的预示让村长态度大变,再加上阿笙的归来,村子里老人们也都一个个转了态度。没过几天,就算勋老爷想要隐瞒,村子里也渐渐流传出了那日花神娘娘的真实态度。
勋太太和勋老爷大闹了两日,却终究拗不过全村人的决定。阿筠退了村里的女学,整天闷在屋子里,哭得眼睛都肿了,没几日就瘦了一圈。勋太太心疼女儿,却也势力眼地认为,这个女儿不会再让她达成所愿,劝了两天阿筠还不能平静,就也失去了耐心。
整个勋老爷家里,只有阿筌一人没有受到影响,以前就天天一门心思关在书房准备科举,现在也是如此。可惜闭塞如他,恐怕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当下已经没有科举了。
和勋老爷家全家人愁云惨雾般的闹心不同,歅老太爷家中却是在骨肉团聚的欣愉中,又带着一些担忧。
“怎么只有一个小儿子回来了,阿勖和他媳妇,还有二女儿阿笳又去哪儿了?”
“这么小的一个孩子怎么能凭自己的本事找到桐乡?说不定……”
“别瞎说!我看你就死天天瞎琢磨,杞人忧天,这才一身的病。”
“老头子,我也不愿意想这些,可是眼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