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楚帝一动不动地盯着儿子,他跪在那里,身后是交错纵横的棍伤。他显然已经痛得难以忍受,豆大的汗珠自额上滑落下来,顺着侧脸蜿蜒而下。那般紧咬牙关却又不肯服软的模样,简直和他娘一个德行!
燕桓的模样像他,性子却像极了他的母妃,执拗,顽固,教他既生气却又无可奈何。
“你起来。”南楚帝忽然道。
燕桓素来看不懂父皇,只知按着他的吩咐做事便可。
“既是有伤在身,便准你多留些时日,年后再回连江城。”南楚帝道。
燕桓尚未起身,却又叩首道:“谢父皇挂念,诸事繁忙,儿臣不敢耽误,过几日便启程回去。”
室内的气氛便又沉闷了起来,若是不曾提及那个少女,父子二人竟是无话可说?
南楚帝有些不耐地挥挥手,“回去歇息吧。”
“谢父皇。”燕桓有些艰难地起身,缓缓退出乾明宫中。
南楚帝坐了一会,却是将小女儿叫到身旁,“胭脂来看看,这份折子写得如何?”
燕枝乖巧地坐在父皇身旁,却是笑道:“父皇你看,皇兄竟是一边哭泣一边些折子呢!上面尽是水渍干了的痕迹。”
南楚帝低头一瞧,方才只顾着看内容,倒是忽略了些细节。
若说这字迹,旁人辨识不得,他又如何不识?除了开头百余字刚劲有力,中间的大段文字虽是形似,终是气力不足,少了些男儿气概,及至最后那几行字,倒有几分刚柔相济的缠绵之意。
他亦是年轻过,何尝不懂红-袖-添-香夜读书的妙处。
南楚帝又问:“内容如何?”
燕枝这回可犯了难,“我哪里看得懂这些?这都是男人们的事情。”
南楚帝一贯争强好胜,事事当先,必为翘楚。他拥有世上最广袤的国土,天下最富庶的明城。他的儿子们终将翱翔九天,他的女儿必是贵不可言的娇龙。
听闻迟苏当日更是宠爱女儿,为何他的女儿这般与众不同?
细细读来,那折子之上,非但字迹有明显的区别,便是措辞用句,行文语调也有不同。
譬如这一段:人非生而相同,有擅耕种者,有精田猎者。一如绿营军中,步兵、骑兵、弓手一应俱全。连江城弹丸之地,土地盐碱,不宜种植,是为十万石小城。然北接齐境、东临海域,水网密布,贸易频繁。若南北交通,东西往来,商客旅人汇聚斯城,所得钱银、器物,远高于田赋。
农业乃国之根本,不可废除,而衣食乃百姓之根本,重商并非抑农,乃使民有余钱耳……
若是仅仅将这份折子看作是朝臣上疏,竟也有几分惊艳!纵观南楚境内,女子地位高于诸国,却从未有过上疏妄言政事之女流。
儿子昨日说,若是父皇想见她,他便带她前来。南楚帝有些头疼,他竟然不屑地说,日后要娶哪个,想好了再带来见他。
天子之言,焉能说改就改。只是不论儿子日后娶不娶她,迟晋之教出来的女儿,又怎能放过?
好个迟晋之,当年数度与他恶战,各有胜负,而今他人都已经入了土,他的女儿,竟然还能左右他引以为傲的儿子。岂有此理!
南楚帝的眸子晦暗难辨,惹得燕枝有些惧怕。她的父皇素来脾气不好,此刻看来,却是愈发不好了。
“以胭脂之见,你皇兄带回来的那个女子,究竟如何?”南楚帝仍然抱了最后一丝希望。
燕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