灨章(赣江)一带,初春时节回暖较早,但天气易变,乍暖乍寒。入夜,气温突降,司马昀被冻醒后便再也睡不着了,于是起身披了件双层夹袍,去了陈远帐中。小番儿要跟着,被他拦下了。
陈远还没睡觉,竟然拿着针线在灯下缝补衣服。见司马昀来了,他刚要站起来,司马昀摆摆手,“没有旁人,省了这些繁文缛节吧。”
司马昀坐到陈远身边,拿起他手中衣服的袖子,“没想到朕能号令千军万马的大将军还会这些?”
陈远低下头,继续手里的工作,“臣可不像皇上,不食人间烟火。这些年南征北战的,文君也不是总跟着我,身边没有女人,辎重不能过多,衣服自然也没有多少。好好的衣袍,总不能破了就扔掉。军中都是些将军士卒,让他们缝还不如自己来得方便些。”
“谁说朕不食人间烟火?百姓的疾苦都在朕心里,待解决完淮远王的事,朕一定要平定四方边境战乱,修改立法,颁布新政,还百姓太平盛世。”
“太平盛世?谈何容易啊!皇上知道平常人家是怎么生活的吗?知道无地无粮的日子要怎么过吗?”
“无地无粮?可以用银子买吧?”
“要是也没有银子呢?”
“总有办法可以赚钱,要不怎么会有商贩集市呢?”
陈远笑着摇摇头,“真要是那样就不会有流民了。皇上自有国之大计要运筹帷幄,百姓也有平常日子要小心算计。皇上是不能体会那种叫天不应,呼地不灵的苦楚的。”
“唉?!”司马昀双眸一闪,“朕还真想知道平常人家是怎么过日子的。这样吧,明天先不叫他们拔营,你陪朕进城去体味一天民间疾苦如何?”
陈远放下针线,“皇上是想去游玩儿吧?再说那也太危险了。”
司马昀却真的来了兴致,“哪有什么危险?你不说怎么会有人知道朕是皇上?再说有你在身边,太序和羽林军就在城外,余凌的大军也很快就能赶到,不会有什么危险的。嗯,就这样定了,明天你随朕进城。”
陈远见司马昀满脸的兴奋之色,又想难得见他这样高兴,便不忍心再多加劝阻,“嗯……行是行,但进了城你要听我的。”
“好!”
这时帐外突然有羌笛响起,曲调清脆高亢,充满悲凉哀婉之感。两人侧耳听了一会儿,司马昀说:“是你的人吧?”
陈远点点头,“青衫军里有很多部族战乱中流落至汉地的羌氐、羯鲜和匈奴,想是随军东进,离家越来越远,思乡情切吧。”
“羌氐?他们一定是最熟悉西越的人。所以说要想彻底平复西越对我大晋边境的侵扰,还是要等它日返京后,之遥带兵前往才行。”
“嗯,我一定打到越之国都,让他们再也不敢东犯。”陈远说着抓住了司马昀的手,“怎么这么凉?冷吗?”
司马昀向陈远身边靠了靠,“嗯,朕本来已经睡着了,刚刚是被冻醒的。”
陈远摘下自己身上的斗篷披到司马昀身上,又把他的衣袍裹了裹,然后用手臂环住了他的肩膀。
见陈远只穿了件单衣,司马昀问:“之遥呢?”
“我不冷。”
陈远的手暖暖的,热量传到司马昀的手臂上,很舒服,他禁不住往陈远怀里缩了缩。
陈远的衣服缝完了,两人都不再说话,靠在一起听婉转凄凉的笛声。听了一会儿,陈远不知不觉低低地跟着和起歌来,是胡语,司马昀听不懂,但想来应该是思念故乡的歌。他闭上眼睛,突然就想起了远嫁匈奴的长公主。吾家嫁我兮天一方,远托异国兮乌孙王。穹庐为室兮毡为墙,以肉为食兮酪为浆。常思汉土兮心内伤,愿为黄鹄兮还故乡……
陈远的脖颈上渐渐感觉到了司马昀均匀温软的呼吸。他轻轻低下头看过去,司马昀已经睡着了。
第二天,惠仑听说司马昀和陈远要扮成平民入城,先是阻拦了一阵,但见司马昀决心已定,只好让人拿了两袋银钱塞给他们。并一再叮嘱陈远,天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