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泠点点头,还想追问孟青云以后要如何才能联系上她,一抬头,却见她已经一刻不停地往寺庙的庭院走去。
庭院里生着好几架炉子,同时煎着药。
孟青云刚蹲下来,亦泠的声音就又在她耳边响起。
“孟大夫,若是你离开了松远县,我要如何才能找到你呢?”
孟青云疑惑挑眉,不明白亦泠的意思。
亦泠只好讪讪解释道:“大夫与病人之间也讲缘分的,我觉得孟大夫开的药方十分适合我的身子,所以想着日后若有需要,还想请孟大夫看诊。”
原来是这样。
孟青云向来不拒绝权贵富商,一是避免麻烦,二是为了更便捷地赚取诊金。
亦泠这么问了,她便去庭院檐下的小桌上拿了一个绣着“南山堂”字样的脉枕过来,告诉亦泠自己每年秋天都会去扬州的这家医馆坐诊。若是有用得着她的地方,可写信去那家医馆。
亦泠默念着“南山堂”三个字,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
这时,外头帐篷里又有人接二连三地喊着“孟大夫”。
孟青云立刻站了起来,但看着庭院里正煎着药的炉子,一时间有些为难。
“你去吧!”
亦泠立刻蹲了下来,抄起一把破扇子,一边煽火一边说,“我和锦葵替你看着炉子。”
孟青云好像还有些顾虑,亦泠便朝她挥挥手中的破扇子:“放心吧,看炉子我还是会的。”
不知不觉间,日落西山,暮色四合。
孟青云在帐篷里忙得晕头转向,终于有了歇口气的机会。
她擦了擦额头的细汗,匆匆往庭院走去。
却见淡淡的余晖下,亦泠竟还蹲在那里煎药,连她的婢女也在忙前忙后。
四下人来人往,僧人们一趟又一趟地端走煎好的汤药。
没人有时间在意这个蹲在炉子边煎药的女人是谁,也没人有心思过问。
只有孟青云盯着她看了许久。
感觉到孟青云的目光,亦泠回过头朝她笑了笑,又指指身前的炉子,表示自己看火看得很好。
杂乱灰败的寺庙庭院里,孟青云看着眼前这个女子的笑意,忽然觉得有些眼熟。
可是她在心里想了又想,还是想不出这股熟悉的感觉究竟从何而来。
最后也只是朝她笑着福了福身,随即走到檐下的小桌旁,执笔写药方。
寺庙的庭院里虽忙碌,却井然有序。
孟青云心中安定,思忖着更为温和的方子,以调理年迈者服下解药后的不适,
只是刚落笔写了两个字,一道阴影就压到了她的药方上。
孟青云猛然回头,见谢衡之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后。
他身上穿着常服,手里还拎着一小包糕点,看着应该是来接亦泠的。
可是他却没有出声,反倒走向了孟青云。
而且他的目光……孟青云心底莫名一沉。
她张了张嘴,说不出话,也忘了行礼。
谢衡之没有急着说什么,而是转头静静地看着在庭院里专心致志煎药的亦泠。
随后淡笑着,轻声问道:“孟大夫学医多少年了?”
孟青云的双手还没比画出数字,又听见他问:“师从何人?生平去过哪些地方?”
他的语气轻描淡写,可孟青云明白,他绝不是随口一问。
三个简单的问题,是要她把自己的底细都交代出来。
分明瘟疫之事已经解决了,孟青云不知谢衡之为何突然要探她的底。
不过她向来磊落,也老实。
谢衡之问了,她便提笔,将自己的家世、学医经历以及这二十年的坐馆当差资历全都简明扼要地写了下来。
满满一页纸,谢衡之接过后,扫视一眼,便折叠着放入自己袖中。
而庭院里的亦泠完全没有注意到谢衡之的出现。
她认真地看着火,观察着汤药的沸腾程度,怕自己掌握不好火候。
一个小女孩跑过来端药,见还没好,便蹲在亦泠旁边一起等。
这个小女孩是县衙一个小吏的女儿,来帮了一天的忙,和亦泠已经说过好几回话。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她捧脸看了看亦泠,突然说:“姐姐,我给你算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