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进景明宫后,沈默再也伪装不下去了,沉声吩咐:“备水,本宫要洗手!”
冬香盛了热水,幼容伺候着挽起沈默的袖袍,她双手放进水里,用皂角不停的擦拭着手指,复而,双手按在水里,低头看着水面倒映着的一张脸。——酆时茵的脸。
她闭了闭眼,烦躁的拂动着水,随后接过幼容递来的巾帕擦拭着手指。
“明妃娘娘,西凉使臣想要见您,这会儿正在景明宫外候着呢。”
沈默丢下巾帕,对郑圭道:“带他进来。”
陆盏来找她,应是陆鸢交代了事情,否则,以陆盏的性子,巴不得离酆时茵远远的。
沈默轻提裙摆坐在软椅上,僵直了一路的脊背放松的靠在椅背上,接过幼容递来的茶盏喝了一口,这才压下胸口里的烦躁。
狗皇帝,半截身子都入土的老东西了,还是色心不死。
后宫女人何其多,莺燕各有不同,非得跑到她这来!
郑圭领着陆盏走进殿内,午后的光从大开的殿外映进来,随着他们二人走动间,光线里漂浮着细碎的浮沉。
陆盏进来时看到了酆时茵眉尖的烦躁,便知她心里又不痛快了。
若不是陆鸢有话要他转达,他自是不会过来自讨没趣。
沈默放下杯盏,手指微曲,搭在扶手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轻叩着,微弯着头笑看着陆盏,“是不是母后让你给本宫带话?”
“是。”
陆盏抬起头,瞧见对面的沈默时,瞳孔深处敛过一抹震惊。
当年在京府书院的一幕又浮现脑海,当时的沈大将军便如眼前的酆时茵般,慵懒的坐在太师椅上,微弯着头,手指微曲,轻叩着扶手,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们。
这一幕深深的刻在他的记忆里。
即使过了十八年,可那一日在京府书院,沈大将军带给他的恐惧,屈辱,他一日都不曾忘过。
他在陆家的地位虽不如陆戟,可也是在京都城风光了十一年,那十一年他为自己是陆家人而骄傲,为冠着陆家的姓而骄傲。
可自从十五年前母亲被孙缈逼死,他被迫过继到孙缈膝下,成为了陆家的傀儡,也成了陆鸢的一条狗后,便坠入地狱,从此在阴沟里苟延残喘的活着。
这十五年,他没有一日不恨自己冠着陆家的姓,没有一日不恨自己身体里留着陆家的血!
陆盏站在原地,垂首低眉,心底即使恨如滔天,可面上仍旧是平静无波,竟是让旁人瞧不出来。
十五年的忍辱,他已经习惯了隐藏自己的情绪。
在陆鸢跟前,他是听话的一条狗。
在孙缈跟前,他是一个懂孝道的好继子。
沈默看了眼规规矩矩的站在对面的陆盏,按照辈分,以酆时茵的身份称呼的话,她该喊这小子一声舅舅。
她问道:“说吧,母后让你带什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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