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默披上大氅,打开马车门,踩着车櫈走下去。
小少年耳边逐渐传来积雪被踩踏的咯吱声,他伏地而跪,僵硬的语气中夹杂着被寒风侵袭的颤抖。
“求求好心人安葬我母亲,小的愿做牛做马来报答。”
小少年直起瘦弱的脊背,视线中忽然出现一双用青丝绣着竹叶面的白底软靴,与地面的雪相融。
他错愕抬头,便见一个身着鹤氅的英俊男子立于他前方,对方薄唇轻抿,黑眸寡淡的扫了眼脚边的尸体,问了一句,“做牛做马也愿意?”
淡泊的声线如同冬日里的太阳,虽有光亮,却是极冷的。
小少年连忙磕头,僵硬的语气变得无比激动,“是,只要能安葬我母亲,小的甘愿做牛做马。”
闻终驾马而来,停在沈默身边时,翻身下马,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小少年,转身看向沈默,“大人,可是出了何事?”
“派人将他母亲好生下葬,再把他带到将军府。”
沈默转身走上马车,坐在马车里的梁于诨目睹了这一切,甚为大惊,以至于忘了沈默的身份,惊奇道:“沈将军,你可不是轻易心软之人呐。”
沈默褪去鹤氅,敛去眸底的冲动懊恼,“一个孤儿,了无牵挂,没有束缚,好好培养,将来兴许能成为一员大将。”
原来如此。
梁于诨暗暗唏嘘,他还以为沈将军真的转性了。
闻终堪堪收回错愕的眼神,挥手招来两名士兵抬走女尸,又命人将小少年先行带回将军府。
军队一行来到大牢。
这处牢狱乃是京司狱,专门关押穷凶极恶与下了极刑死刑之人的地方。
京司狱狱首与数名狱卒站在狱外,押解这批奴隶送进大狱。
十六名奴隶依次走下囚车,排成一字队,哐当的铁链声响彻在簌簌寒风中。
“慢着——”
清冷的声音来自马车内,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身形如雪松的男子缓步走下马车。
披着白色鹤氅,鹤氅里是玄青色缎袍,袍角在寒风中猎猎飞舞。
那双极寡极淡的眸扫视了一圈此地的奴隶,复而,众人只见他缓缓抬起洁白纤长的食指点了下走在最尾处的小奴隶,“你过来。”
那伙奴隶齐齐回头瞧了眼被沈默点名的小奴隶,见是那个七八岁的小少年,皆是嗤了一声。
被点名的小奴隶抬头看了眼沈默,垂在身前,被铐着铁链的双手微微收紧,一步步朝着沈默走过去。
“沈将军,您这是何意?”
梁于诨有些不解,不知他找一个小屁孩做什么?
梁于诨说出的‘沈将军’三个字在萧冷肃静的京司狱外尤为响亮,原本嗤之以鼻的十五位奴隶皆是惊诧转头,齐齐看向对面立于雕刻着猛虎像的马车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