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万里叹了一口气去,抬头看了看苏武,苏武麾下,两千堪用之兵。
而今京东两路,十八个大小州府。
整整十八个,一个州府能分几个兵去?
程万里苦笑,说得一语:“我想的是调任回京任职啊……头前就不该去拿什么剿贼之策,定是那封奏疏不该上,咱好好在东平府剿贼多好?”
京官多好当?三司里,三省六部,台谏两院里哪个不是大爷?
这是什么差事?
程万里在苏武当面,当真是不藏着掖着了,直抒胸臆。
便是苏武也知道,这是矮子里面拔高个,程万里总是往京城里去露脸,这回脸露大了,京中相公们真知道程万里是人才了,童枢密必然也提了几句去。
好了,这差事,不是你程万里是谁?
苏武知道,程万里在心虚,便也来说:“相公勿忧,此事慢慢来谋就是,这不还有下官与宗通判吗?”
程万里看了看苏武,叹息:“你这一语啊,我倒是稍稍心安几分,但这事……”
苏武立马又说:“相公不急,地面虽广,州府虽多,旁处虽然也有小贼,但主要都是梁山之贼,一处大贼罢了,只待慢慢谋定就是……”
苏武如今,是怎么也得把程万里这个领导扶起来,领导你得支棱起来,站直了,咱就得是大宋栋梁之才。
往后啊,最好,哪里有难事,就能把你想起来,就得让你去干。
今日这算什么?
这才刚起步呢!
程万里闻言,慢慢落座,定了定心神:“苏武啊,你与我说,这山东地面,贼人到底有多少?”
“三五万吧……”苏武来答,这是真话,要不得两三月去,梁山一地,就能集合所有贼人,大概就是三五万之数,当然,其中也有外地来的。
但一定超不过这个数。
“这么多?”程万里面色一白。
“无妨无妨,相公,多是乌合之众罢了,下官定然尽剿贼寇。”苏武笃定非常。
程万里立马来说:“好好好,那你还要些什么呢?”
“不外乎钱粮之事,军械也要,还有就是禁厢编制。”苏武岂能抓不住这个机会?
“对,不外乎这些事了,我与你去要,我这官职,总归有点好处吧,咱们剿贼,咱们一起剿贼。”
程万里当真慢慢定了神。
其实更也知道,自己这个官职,只是个名头,其实并没有多大的强制性。
换句话说,十八个大小州府,那些知州知府,其实不好摆弄,人家哪个在京中没点人脉跟脚?
好话好说,人家听话听劝几句,那最好不过。
你程万里若真起多大的官威去,人家鸟都不鸟你,也是正常。
除非,是京中真正身居高位的相公来,当真是个正儿八经的“安抚招讨制置使”,那才算个事,而不是程万里这种本就没什么大名的差充官。
所以啊,这件事,还难在这里,难在名头虽有,却多只能靠自己。
本是当小弟的,非要干大哥活,岂能不尴尬?
当然,这件事若干成了,程万里兴许真能变成半个大哥。
只是而今,东京朝堂里,好似觉得山东之事,并不是很大的麻烦,程万里一个这么有能力的小弟,应该搞得定。
也兴许是童贯觉得程万里大才也,如此心腹门生,岂能不提拔?
这倒是提拔了。
程万里是难受……
但苏武心中自是觉得正好,求之不得。
苏武自是说道:“相公,此事定成!”
程万里点头,却是忽然好似想起什么来,说道:“诶,不对啊,你该也有升迁才是啊?”
说着,程万里又去翻公文,便还有惊喜:“你看你看,还有一页,是你是你,差充京东两路兵马副总管,差充也就罢了,还是个副的……你看你看……”
苏武自是来看,也是苦笑,大宋朝就这个德性,好似昔日狄青也当过这一类的官,秦凤路兵马副总管,狄青那不是差充。
苏武这是差充,临时给个名头,好似能指挥京东东路所有兵马。
但真想起来,这他妈能指挥得动谁?
除了青州秦明,卖命的活,谁真来干?真下军令去,都不用多想,必然哪个都是拖拖拉拉。
不过,这个名头也挺好,已然足够,至少有权力调动秦明出青州来,其他人拖拖拉拉,壮壮声势,也行!
程万里倒是也说:“还给你升了半级散官,游击将军变成了游骑将军。”
苏武自己也看到了,可以了,不算差,虽然还是从五品。
“相公啊,皆是皇恩浩荡,是朝廷看重,也是童枢密恩情。”苏武如此来答。
“童枢密看重,把我调回京中,到枢密院去随在身边走动,多好?”程万里又说。
苏武笑着:“无妨,做成这件事,相公必入枢密院!”
程万里叹了一口气:“是啊,这件事若是真成了,入枢密院倒是不太难。我大宋如今啊,像你我这般知兵事的不多了,文官里,那更是凤毛麟角,若真立此功,岂能还入不得枢密院去?”
不错不错,知府相公此时,倒是已经往前去看了,起了几分期待憧憬。
苏武点着头:“既是如此,相公便立马着手,要钱要粮要器械,也要禁厢编制。”
“嗯,好,我便再往京中上奏。”程万里点着头,倒也不多等,只往一旁书案走去,说干就干。
比起入京治罪,这事怎么也得试一试。
“相公,那下官就回营中去了。”苏武告辞。
“你去你去,好好练兵,强军为要,就算此事不成,也当做出点功勋,如此也好交代一些。”
显然程万里心中,已经想了退路,真要治罪的时候,不免也说一句“听我狡辩一二”。
苏武一出门,那屋檐转角处,便有一双眼睛看着他背影远去,看得一会儿,便是入了书房。
乖女来了,这回倒也不用吩咐,主动上前磨墨。
再来开口:“父亲若是真入了枢密院,那咱家可就真不一样了。”
程万里苦笑:“乖女啊,这是赶鸭子上架啊……为父哪里愿做这般差事?只想着连连立功,调回京中,如今倒好……”
“父亲,我觉得,那苏武定能做成此事。”
“我倒是也想他做成呢,做不成可麻烦了。”程万里头也不抬。
“父亲,他刚才说给我寻了一个女护卫,是吗?”
“嗯,是呢。”
“父亲……”
程万里忽然抬头:“你道他心里惦记着你呢?”
“父亲……”
“你说……”
“父亲,你说……我嫁他如何?”乖女一语惊天。
“什么?”程万里立马停笔。
“父亲,女儿不是一时胡思,而是刚才站在屋外转角想得许多,父亲如今,在朝堂上,在童相公心中,兴许在官家心中,已然就是与兵事分不开了,父亲这辈子,怕就是与兵事打交道了,若是没有真正心腹之人以命来效用,这条路哪里走得长远?如今大事当前,那苏武……”
乖女说到这里,顿了顿,满脸是思索。
“你继续说……”程万里也在皱眉。
“父亲,人心难测,苏武如今已不是昔日那个出身低微的武夫了,他如今也算有了荣华富贵,乃至头前跨海辽东一行,童枢密必然多有几分看重与他。他若是念头有变,想着荣华富贵已有,前程好似也有,若是少了几分以往的那般效死,父亲岂不诸事皆难?”
程万里站直了起来,看着乖女:“你接着说……”
乖女满脸都是智慧,再说:“父亲,你往后,只怕都是这般差事了,在枢密院里,要想站稳脚跟,只怕更都是这些事来,咱们家啊,若真想在京中有几分势力,定要笼络得住人才是,那苏武本也不是那粗鄙军汉,我嫁他去,父亲往后,不论大小差事,都有倚仗……”
程万里走出了书案,走到乖女面前,问了一语:“你当真如此想?”
“嗯,我自当真如此想!”乖女点着头。
“只怕回到京中,你教人笑话……”程万里如此一语。
乖女摇着头:“才不会,那些嫁得无用夫君的人,才教人笑话,我若嫁苏武,苏武是有用之人,也是读书之辈,谁能笑话我来……”
程万里皱眉,叹气一口,慢慢来说:“为父如今自也与以往想得不同,苏武啊,当真也让人越发看重,若真为女婿,倒也无甚不可,他本孑然一身,父母早亡,你嫁他,他便是入赘一般,他入咱家来,便也是入得书香门第来,对他将来也有好处……你此番,也谋得深远,为父与那苏武,已然也是到了谈利益利弊的时候了……只问你,你心中可是当真喜爱苏武?”
刚才一直都是理智,说的是利弊分析,利弊之外,程万里忽然这么一问。
乖女闻得最后一问,立马低头,这话教人如何好答?
也听程万里说:“乖女啊,若是你心中不喜他,便是万万不能让你如此委屈自己,为父自与苏武真心相交,只要真心待人,总也不至于差到哪里去……终归是那东华门外捉的女婿,更多几分前程……我与苏武之间,便再多给他一些好处利益就是了……你自小不同旁人,事事都有主见,为父也纵容着你,到得如今,又哪里舍得让你委屈?还问,你喜他不喜?”
(兄弟们,今天已经一万二千多字,还有一章,为第二个盟主加更,等我慢慢来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