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差人挖着土没说话。
徒弟吓糊涂了,他可没有糊涂,那孩子从哪里爬出来的,他看得一清二楚。那个穴绝对有十年以上了,里面怎么可能还有活人?更何况,若是近日掉到雪窝子里的孩子,怎么会不着寸缕?他记得挖出这鬼娃子的时候,那身衣物都已朽烂,所以才需要扒下贼人的衣裳裹身。还有那两个贼人究竟是怎么晕倒的,这些都是蹊跷之处……
可老差人闭紧了嘴巴,专心干活,什么都没再提。
***
鬼娃子人小腿短,又是光着脚的,守卫队长估摸着他最多六岁,还是个稚子,实在看不过去,便将他抱起来带回了城。
被抱起来的一瞬,那孩子浑身紧绷,显然很是防备,但最终只是老老实实地待在队长臂弯里,身体板正地拉开距离,皱着眉头忍耐。
进了封寒城,因不知道这孩子和两个贼人的来历,守卫队长将他们都关入了牢中。不过是分开关押的,待遇也截然不同,两个贼人就是往地上一扔了事,这孩子却是关在他们对面,给了铺盖和食水。
清晨,牢房的天窗里投下一缕阳光。
常大敦悠悠醒转,捂着额头发懵,一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他四下看看,发现这里好像是个牢房,当即暗道不好,自己这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被抓了呀!
他连忙摇醒身旁的弟弟:“小实!醒醒!快醒醒!”
常小实睁开眼,以为自己还在流民营,迷迷糊糊问道:“哥,怎么了?”
常大敦拍拍他的脸,提醒道:“咱们昨天晚上……”
“昨天晚上!”常小实猛然惊坐而起,一抬头,就看见对面的牢房里站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小孩,那苍白的肤色,那幽黑的眼珠,唤起了他全部的记忆,呆愣之后,整个牢房里响彻了他的惊叫,“啊啊啊!鬼啊啊啊啊!”
常氏兄弟到底还是混进了封寒城,可惜不是按照他们预想的方式进来的。
懒得理会对面的鬼哭狼嚎,鬼娃子侧耳听到一阵脚步声,不多时,就见一个高挑俊朗的青年走到了两个牢房中间。
牢头冲他拱手行礼:“曹将军,这就是昨夜抓到的贼人和小孩。”
曹肆诫先看向贼人那边:“常大敦、常小实,显州琥县人,家中以打铁为生,因战乱沦为流民。忌恨杜家能早你们几天进入封寒城,想赶在他们之前应征凛尘堡工匠,故而出此下策,想要敲晕运送尸体出城的差人,替代他们混入城中,是也不是?”
这两人的身份背景他已盘查清楚,倒真不是什么克林国安插的细作,就是猪油蒙了心的流民罢了。只是他们的所作所为既蠢又坏,绝不能姑息。
常氏兄弟辩无可辩,当下认了罪。
而后曹肆诫转向另一边,看着那个蓬头垢面的孩子,问道:“这就是你们说的鬼娃子?”
鬼娃子仰起头看他,杂乱的长发落到身后。
看到他的面容,曹肆诫莫名一阵恍惚,再定睛望去,却又觉得只是眼花,不过是个没长开的孩子,哪里会像那个故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