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季康不知道父亲想卖什么关子,只安静听下去。
“莲香楼最早也是在广州开的。当年,莲香楼在广州连开十几家,是城中最好的茶楼,后来香港有商人去游说,总店才派出师傅赴港,才有了香港的莲香楼。”大程生放下勺子,勺子的金属弧面映着他侧脸,“阿泽故意选在莲香楼,跟我解释说明双程记这事。他想借这个地方告诉我,对于同出一源的企业,很多事情要慎重。与其日后对簿公堂,不如现在就合作共赢赚钱。”
“究竟是共赢,还是为了他自己?”
大程生微笑:“香港程记是双程记的股东。你只要坐得稳香港程记位置,又何必在意这些细节呢。让你弟弟为你打江山,你坐享其成,这样岂不更好?”
既然父亲这样说,可见他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程季康想,自己无论说什么,也没有用。他心里也清楚,坐享其成的可不是自己,而是父亲跟母亲。这两只狐狸,虽早已离异,但个性倒是像得很。母亲知道,无论哪个儿子出头,自己都不会过得差。而父亲则有心往程记的小池塘里,放进程季泽这条鲶鱼,好让自己游得更快些。
即使哪天程季泽把自己一口吃掉,爹地得到的,也是一条更肥更大的鱼。
大程生见他非常沉默,便劝他开心点,“还有不到一星期就要过年了。到时一家人齐齐整整吃顿饭,你可别这脸色出现在弟弟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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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世纪第一个农历年,全国各地都特别重视。广州向来有在农历新年前逛花市的习俗,每个区都有自己的迎春花市,但以东山区的最为传统而隆重。
过年前数日,程一清忙着帮家里大扫除洗邋遢,又要把返乡休假的笑姐那份活儿也干了,还要把保险柜里的程记经典配方录入电脑,忙得没时间。除夕这天,德婶知道她约了何澄去逛花市,让德叔早点关店,放程一清走。
德叔嘴里唠唠叨叨,“我年轻时候,哪里有什么过节概念?年三十晚还不是一样要看店——”德婶烦他,塞块鸡仔饼到他嘴里,又给程一清围上红围巾,叮嘱她注意保暖。
何澄妈妈一家亲戚仍在广州,她等《得周刊》一放假,就忙不迭坐上直通车,赶回广州。她约了程一清逛花市。花市除卖花外,也有不少卖春联、文创跟食品。程一清吃得撑,打起嗝来。何澄笑她:“喂,双程记老板娘,当街打嗝,太不顾形象了吧?”
程一清毫不客气地反驳,“你啊,堂堂《得周刊》记者,居然……嗝……当众取笑你……嗝……最好朋友兼死党?”
何澄看她一直在打嗝,笑得直不起腰。程一清用手捶她,边捶边打嗝,何澄笑得更厉害了。大街上热闹,四处都放着贺年歌,周围是讨价还价的声音,还有拖家带口,一手牵着小孩,另一手搂着年花的。何澄去摊档买了瓶雪碧给程一清,看她大口大口喝,终于不打嗝了。何澄故意伸手去摸她肚皮,“鼓起来了,都是水”,程一清放下瓶子,作势打她,何澄跑开,两人又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