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87年——
兖州,东郡。
东郡太守正为青州刺史曹操的到来举办一场接风宴,而原本应该负责举办此宴的兖州刺史刘岱却被刻意地排除在外,甚至根本不知道此事。
这位兖州刺史性格多变、喜好权力且优柔寡断,自身是汉室宗亲,依靠给皇帝“献金”而成为刺史,但却完全无法压制住兖州的诸多世家,虽然兖州下辖陈留、东郡、任城、泰山、济北、山阳、济阴、东平八个大小郡国,但他自己的治所却被挤到了小县昌邑,足以证明他的无能。
昌邑在前汉出过一任皇帝,名为“汉废帝”,可以说相当应景。
只看此时接风宴上的来宾,便知距其被“废”之日不远。
陈留太守张邈,曹操的少时同窗,他升任陈留太守乃是因为曹操把前任太守掀下了马——其时曹孟德还仅仅是个顿丘令。
山阳太守袁遗,袁绍的堂兄,历来对于袁绍推崇有加,对于他能得万年公主青眼十分羡慕,曾在私下里说过“不愿汗如雨,愿娶富家女。”
济北相鲍信,虽然之前与曹操并无往来,但莫名地因为自己是“济北相”、曹操是“济南相”而对其颇有好感。
至于东郡太守桥瑁本人,其原本是兖州刺史,后被刘岱花钱顶了下来,一直心怀不满,谁想要对付刘岱,谁就是他的朋友。
另外,其他虽然小有势力,但只能偏安一隅的兖州世家,则基本是来表个态——“若孟德大人欲入主兖州,我等皆会大力支持”云云。
最后,则是在其中穿针引线的许攸,他宛如半个主人般在诸位宾客间穿梭,随便遇到谁都能谈上两句。
宴席主位上,则是同样身着淡蓝色调,一者轻甲大氅一者峨冠博带的曹操和荀彧。
“那时,文若说要送我一州,我还当文若在说笑,”曹操正端着酒盅向荀彧说道:“而见此情此景,即使他们尚未各自返回行事,兖州也可算纳入掌中矣,操在此敬文若一杯。”
言罢,曹操举杯一饮而尽。
“呵,”荀彧自不能像曹操这般豪迈,举杯略做啜饮便将其放下,道:“鬼谷子曾言:小人谋身,君子谋国,大丈夫谋天下。谋国之人若要策使仅能谋身之人,便如落子布棋,那黑白棋子只知互拼对杀,又岂知执棋之人所布何局?”
“文若何必过谦,君之才岂止于谋国?”曹操为自己的酒杯重新满上,向荀彧笑道。
“谋国者,必先精于谋身,意即,知晓自身之极限,”荀彧摇头:“若我当真有谋天下之才,又岂会在家中长辈做出支持孟德之决定后方才前来相助?”
“唔……”曹操将酒杯端起,若有所思,没有继续一饮而尽。
“彧有幸,得了琅琊榜‘王佐之才’之嘉评,然听闻者大多不曾想过,这句批语之意,乃是说彧之才止于‘王’,”荀彧摇头道:“那‘得之可得天下’之人的本领,却不是彧所能想像的了。”
“或许,在她看来,‘谋国’者,亦如棋子。”曹操回想起当日,玄裙素氅、白发碧眼、执杖持剑,硬抗剑圣那道“天剑”,最终化为金色光点散去的女子身影,低叹了一声。
大约还抱着那只白狗在哪里捡着被打散的花瓣吧,也不知道“替身”在“灵体化”后能不能看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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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荀氏三兄弟——其中一个是侄子——来到青州后,曹操的人手便瞬间宽裕了不少,毕竟他现在完全是把武将当文官在用,五个能顶一个用就谢天谢地了,一次来了三位,虽然导致戏志才又开始偷懒,但处理公务和出谋划策的效率整体上提升了一倍还不止。
对于戏志才谋划兖州之策,荀彧只是稍作补充,便令其性质从“武力控制”变成了“主动投诚”,所以,李典和乐进也没有必要同行了,转而为了应对洛阳之事尘埃落定后的各种变故而留在青州设防。
最终,明面上来到兖州并参加宴会的,就只有曹操和荀彧。
然而,这两个理应成为全场焦点的人,此时却无人来扰,只能证明场中存在着另外一个更加引人注意的人——万年公主刘奈。
虽然她本身实力可以媲美一般的无双武将,那对双头流星锤耍起来曾让诸多“貂蝉”和“散骑”无法近身,但此刻她并非是作为武将,而是作为曹操西进的“理由”出现的,即使是再怎么不乐意,也不得不换上符合公主身份的华贵裙装接见兖州诸多官员——在她本人的强烈要求下,颜色上还是选了红配绿这样令人无语的色调。
她虽然对何皇后分外憎恶,但对父亲和两个弟弟却没有太大的恶感,故而对曹操的计划也颇为支持,甚至已经计划好了万一救回来的是何瑶的儿子该怎么办——趁他年幼拼命对他好,以后让他去对付何瑶与何进,届时他们两个脸上的表情一定很会很精彩。
至于没有一个当皇帝的儿子给他们撑腰,这些外戚能继续撑多久这个问题,她是完全没想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