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富道:“你现在便带我去那个乱葬岗,找到你抛尸的地方。”
田富急忙连声应是。
田富领路,沈嘉禾带上翳风随行,往浔阳城西的乱葬岗去了。
乱葬岗在一片树林深处,就是一个大土坑,坑中生满杂草,草下是皑皑白骨,还有几具正在腐烂的尸体,蛆虫爬得到处都是,强烈的尸臭味熏得人无法呼吸,又见几条野狗游荡其间,低头啃咬着尸体上的腐肉。
一想到踏雪的尸身被丢在这里,受风吹雨打,被野狗撕咬,沈嘉禾便心痛如绞,恨不得将那田富一刀杀了丢在这乱葬岗里。但这样做除了再造出一个孤魂野鬼来别无益处。
沈嘉禾压下满腔悲愤,道:“翳风,你明日多带些人来,将这乱葬岗里的尸骨尽皆埋葬了罢。”
翳风道:“好。”
沈嘉禾不愿再逗留,转身离去,道:“我们回去罢。”
回到太子府,沈嘉禾依旧无法从悲愤的情绪中脱离出来。
他的悲伤无法释放,他的愤恨无处发泄,只能默默地忍受着。
裴懿一回来,丁鹏便向他禀报了今日发生的事。
听完,裴懿冷声道:“将那田富乱棍打死,剁碎了丢去喂狗。”
丁鹏领命而去,裴懿问翳风:“嘉禾现在何处?”
翳风道:“一回来便进屋躺着了,到现在都没动静。”
裴懿皱眉道:“知道了,你们都下去罢。”
翳风带着所有下人离开。
裴懿径直进屋,便看到沈嘉禾背对着他蜷缩在床上,不知是醒着还是睡着。
他轻手轻脚走过去,在床边坐下,轻声唤道:“嘉禾?”
沈嘉禾静静躺着,没有应声。
裴懿脱鞋上床,从背后拥住沈嘉禾的身子,伸手握住他的手,触手冰凉,不禁心疼。
“很难过么?”裴懿柔声道:“难过便哭出来,别憋着。”
一滴泪从眼角流出来。
两滴,三滴……眼泪越流越多,汹涌而下。
裴懿心疼极了,将人转过来紧紧拥进怀里,轻声哄道:“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沈嘉禾把脸深深埋进裴懿坚实的胸膛里,泣不成声。
他自幼隐忍惯了,无论是快乐还是悲伤,都不太会表现出来,在裴懿面前更是如此,他时刻将自己包裹成一个坚硬的茧,把所有的情绪都藏在茧里,不让人察觉半分。
但是今日,在裴懿从背后拥住他的那一刻,原本包裹得很好的茧突然裂开一个口子,所有的悲伤与愤恨一股脑涌出来,令他无力招架,泪如雨下。
裴懿轻轻拍打着他颤抖的身子,柔声道:“我知你同踏雪感情甚笃,犹如姐弟。你放心,我定会厚葬她,然后善待她的家人,让她在九泉之下得以安息。”他顿了顿,又道:“还有,这件事是我娘做的不对,我代她对踏雪、对你说声对不起。”
他不提还好,他这一提,所有的恨都有了对象。
沈嘉禾不能将贵为皇后的韦慧君如何,只能将满腔愤恨发泄在裴懿身上,虽然这很没有道理,但他今天不想讲道理。
他猛地从裴懿怀里出来,对他又踢又打。
裴懿便任他打,等他打累了,便重新将他抱进怀里,道:“有没有感觉好一点?”
沈嘉禾的确感觉好了许多,眼泪也停了下来,他沉默片刻,为自己方才的无理取闹道歉,嗓音低哑道:“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