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二个隆冬结束之前,阿蒙哥终于还是没能熬过?去。
“猎人?”抓到“眼睛”只为图财,一向不会?轻易伤及性命,但要控制手里?的岐山人?,必然会?采取一些特?殊手段。
对方在他身?上所下?的秘术,族中有?资历的老前辈皆看不出端倪,就见他一日一日地虚弱下?去,束手无策。
鹅毛大雪下?了三天三夜,极北的寒风往那小屋里?一吹,当暖阳照进来时,阿蒙已经长长久久地睡着了。
他临死前仿佛隐有?预兆,那一整夜都不安稳,哪怕手脚筋尽断,仍睁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朝天花板懊悔道:
“我该给她一个痛快的。”
“我当初为什么没有?给她一个痛快。”
“我怎么不给她一个痛快……”
先是喃喃自语,到后面变成了呜咽。
下?葬那日,众人?聚在村后的小池塘边,看着青年的尸身?抬上柴堆,各自心有?戚戚。
未免遭人?挖坟,部族施行的是火葬,长者?举火点燃时,奚听见她隐约不忍地摇摇头。
“可惜我在药理上一窍不通……”
阿蒙一走,季就真的只剩一个人?了。
虽说村中邻里?都是亲人?,不会?放着他不管,但意义终归不同。
思及如此,少年不免抬起手宽慰般地在好友肩上轻轻一摁。
然而季的反应却比他想象中更平静,平静得?近乎沉稳:“族长说哥哥的四肢已废,这辈子也只能躺在床上度过?,与其活着受罪,死了反倒是种?解脱。我没事。”
可不知?为什么,奚隐隐感觉好友的情绪有?些异样?。
他留了一个心眼,暗中观察他家的一举一动。
在那之后不久的深夜,季果然悄悄地推开家门,横穿过?山村,从仅有?守村人?才知?道的小出口钻了出去。
“阿季!”
他从后面拉住他,“你?想干什么?”
“放手,这不关你?的事!”
“你?打?不过?他们的。”奚心知?他是想去找那帮“猎人?”报仇,他太清楚那些人?的实力了,“不要白白地去送死。”
“不要白白的送死,然后呢?!”他忽然一巴掌拍开他的手,转而握住他的肩,反客为主地质问道,“你?认为事到如今我还能无动于衷地在这片世外桃源里?,心安理得?地活下?去吗?”
“那是我姐姐啊!”
季充血的眼定定地注视着他,这瞬间,他一句理智克制的言辞也说不出口。
一切从容自持都像风凉话。
只见他悲愤得?双目通红,“她现在让人?囚禁在不见天日的地方,畜牲一样?地被?迫与族人?□□,然后生孩子,生孩子,生孩子,一直生到死!生下?来的小孩连看一眼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做了成货品卖掉。”
“你?叫我怎么冷静,怎么可能睡得?着?”
“她这样?还不如死了!”
季狠狠地一揉眼,深吸口气,“我哥到最后都没能瞑目,他一直在后悔当年没有?一刀杀了她,我想给她一个解脱,纵然救不回来,至少给他们一个解脱啊,奚!……”
少年在心中反复纠结,却连自己这一关都过?不了。
他劝不了他。
如果能安下?心,他便不会?成日泡在无边无际的剑意里?了。
“可你?一个人?不行的,好歹回去,我们叫上伍大叔,或者?、或者?阿青哥,大家从长计议……”
对面的人?冷冷打?断:“那才是真的在让他们送死。”
何况长辈们未必会?同意,不仅不会?同意,恐怕还会?从此将他严加看管,确保寸步不离。
季忽的转过?身?,不高不矮的背影清瘦而决绝,透着萧索悲壮的孤勇。
“放心。”
“从此刻开始,我不再是岐山部的人?,今日一别,事成也好,不成也罢,都不会?再回来。”
奚很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是在与大家划清界限。
这样?一来,无论结果是好是歹,均由他一人?承担,不至于累及山村,暴露部族所在。
“我有?我自己的打?算……你?要还当我是好兄弟,就别把这件事告诉旁人?。”
他说完,一紧肩上的行囊,披着冰凉的月色,走向了幽邃冲寂的大山。
少年站在原地,看着眼前的好友渐行渐远。
苍茫辽阔的远方无限空荒,他脑子里?无端充斥着许多构想,纷杂凌乱得?令人?没法思考,冲动的、理性的不断交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