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聚在?月下喝酒唱歌的?热闹小村,如今就只剩下他们三?人,活在?这个陌生又遥远的?时代。
荣抿起唇兀自思忖片晌,忽然张口道:“大?哥!”
奚不?明所以地抬眸,那边的?小姑娘已经跑了过来,嗓门洪亮地重复道:“大?哥!”
“我在?这世上?反正没有?亲人了,以后你就是我大?哥,我亲大?哥,我认你当哥哥好不?好?”
他先是一愣,刚站起身,沾着露水的?花叶便猛地扑他一个满怀。
而阿南有?样学?样,两人抱着他的?腰谁都不?肯松手。
少年抚上?二?人的?头,随后目光柔和:“好。”
“我也没有?妹妹了,以后,你就是我的?妹妹。”
秘术还让他们保持着沉睡前的?体?格与年纪,彼时阿南不?到七岁,小荣则大?他三?岁,而奚已过十六,毋庸置疑地成了三?人中的?主心骨。
这是他在这个物非人散的世界最后的亲人了,是唯一知道他来龙去脉,存着他一点过往回忆的?人。
三个半大不大的孩子相依为命,在?山中混了十余天。
光靠野菜野果不足以充饥,两个小的?还要?长身体?,奚左思右想,才决定出去探一探。
他尚不?知此时的?外面到底是什么样,起先没敢带弟妹们同往。
当初自己还跟着阿蒙去过一趟小镇,于是凭着印象翻出了大?山。
再度站在?昔年入城的?山道上?时,他几乎傻了眼。
只见城镇扩大?了数倍,外墙甚至都有?了斑驳的?古意,浩瀚巍峨的?城墙一眼望不?到头,城中高挑的?檐牙从墙上?跃出,数不?清是建了多少层,迎着夕阳的?余晖高耸入云。
这个时代的?灵气仿佛不?要?钱,走到哪里?都那么充裕,撒一把种子,随随便便就能长得硕果累累。
而令他们惊讶的?是,“猎人”们好像也随之消失了。
牢房废墟上?取而代之的?是鳞次栉比的?屋舍,集市人来人往,摩肩接踵,叫卖的?不?是吃食日用,便是稀奇古怪的?异兽奇珍,再没有?商贩拉着一车车的?岐山人漫天要?价。
“大?哥,感觉他们都不?认识我们诶!……”
小荣正在?惊奇地大?呼小叫,被他一个眼神制住,赶紧捂着嘴收敛了。
现?在?即便大?喇喇地走在?街市上?,路人对于这双异色的?瞳孔也顶多是奇怪,并不?知晓它有?着怎样的?含义。
自那之后三?千年了,岐山部纵使有?人安然逃过一劫,其后代也再无异能降生,历经千年繁衍,早就淹没于茫茫人海之中。
寻常人谁还会知道当年活着的?“眼睛”究竟是什么模样呢?
他们从此不?必再东躲西藏,能随心自在?的?,想去什么地方就去什么地方。
当年父亲心不?在?焉地一句发愿,眼下竟已成真。
城里?自然比山中物资丰富得多,三?人找了间破庙住下。
奚起先也到处想法子弄些钱两和吃的?,但“古都”不?是良善之辈能轻易生存的?去处,少年自小在?山里?长大?,心思单纯得就一根筋,被骗了几回,吃了几次亏之后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市井的?生存之道。
他们开始提前埋伏在?商人进货运货的?必经之路上?,两个人声东击西,一个人趁火打劫,偷来的?若是吃食就留着果腹,若是绸缎布匹便等入夜,去见不?得光的?蝙蝠巷低价倒卖。
小荣格外机灵,又是个女孩子,极容易让人放松戒备,有?她在?,小花招简直屡试不?爽。
久而久之,他们混得如鱼得水,偶尔余粮多的?时候还能接济一下街头巷尾吃不?上?饭的?小乞丐。
附近眼熟他们的?商贩老远见了就骂骂咧咧,可都追不?上?,最后只能忿忿地摇头作罢。
但也不?是每次都能得手,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碰上?运气不?佳给抓到,总少不?得挨一顿毒打。
挨打的?事一向是奚替他俩担着,他到底年长些,骨头比两个小辈皮实。
废弃的?破庙经过三?个人修修补补,终于有?了一点家?的?雏形。
白天在?古都闹了事回来,夜里?就点一盏破旧的?油灯,由?阿南举着,小荣替他处理伤口。
那一年除夕,他不?知从哪里?弄到一大?箱的?烟花,以及一袋面粉和精肉,三?人在?屋外大?雪纷飞之际,燃着盆炭火,嬉嬉闹闹地和面包了饺子。
子时雨雪刚停,阿南捧了热乎乎的?水饺出来,站在?院中看小荣点燃烟火。
劣质的?花炮十个里?有?六个都是哑的?,然而那场烟花还是格外的?漂亮,金色银色的?火光交织在?夜空上?,照得每个人的?脸五颜六色,明灭不?定。
等到俩熊孩子都睡着,奚才得片刻的?清闲坐在?窗边独处一会儿。
为防仇家?报复,他夜里?睡得浅也睡得少,每每无所事事,便将怀里?的?两件饰物取出,放在?桌上?月下细看。
长眠三?千年,醒来之后旧日的?一切都泯灭在?了光阴浩瀚的?长河中,仅有?母亲临别前塞给他的?珠钗,以及那支兽骨做的?排箫完好地保存了下来。
铜制的?钗锈迹斑斑,他不?敢擅动,只反反复复摩挲着小巧的?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