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自身实力欠佳,所?以一直习惯了等着被人保护,和听从别人的指挥行?事?。
眼看找到了自家人,便放心大胆,毫无挂碍地昏睡过?去,因?为总感觉这些厉害的师弟一定有?办法,他?们毕竟都比自己神通广大……从前也一向如?此。
瑶持心这次伤得极为严重,等醒过?来已是半月之后。
睁眼就?在瑶光山的小院里,周遭围着令她安心的小师妹们,众人嘘寒问?暖,关怀备至,大师姐很快从惊心动魄中恢复过?来,还为自己险些丧命好好地夸大其词了一番。
她甚至没有?想到要去问?当日三位师弟是在做什么?。
似乎潜意识里觉得一切都应该得到了妥善解决,仙山会有?什么?办不到的吗?
不可能吧。
她像一朵从未见过?狂风骤雨的花,生命里只有?灿烂朝阳,因?此开得天真又理所?应当。
这个叫阿蝉的少年,事?件结束后不久就?被带上了瑶光山,并且得瑶光明首肯,直接进入内门。
如?今想想,颇有?补偿的意味。
于是,在终年四季如?春,白鹤翱翔的仙山上,一夜被灭满门的少年和无知蒙昧的大师姐擦肩而?过?。
他?亲眼一点一点见识到这个用全族性命换来的仙人真实的样子——却并不似他?所?想。
她不能呼风唤雨,也不潜心修炼,只散漫度日,不求上进,下山除妖的次数屈指可数。
成天和一群与之脾性相投的女弟子们一起?无所?事?事?,每每笑容灿烂地从他?身边经过?时,他?的认知都会重新天翻地覆一次。
少年目光无神地盯着瑶光一尘不染的地面,瞳孔里充斥着怀疑人生的晦暗。
失望极了。
他?不明白为什么?会是这样。
号称为天下生灵开太?平,高高在上,泽被苍生的仙门也有?卑贱之分吗?
而?她分明拥有?了最好的资源,最好的身份,最好的条件。
这可是,放弃了那么?多?条人命,救回来的修士啊。
——“……如?师姐这般天生含着金汤匙长大的人,是很难想象一夜灭门,全族皆亡的下场。”
难怪他?会说?出那样的话。
瑶持心至此已渐渐冷静了下来,“……如?果我当初再努力一点就?好了。”
“若一早弄明白缠丝手的用法,我也不至于临场手忙脚乱地被妖兽追杀,也不用乱跑找人求救,更不必害他?们陷入这样的困境里。”
这件事?事?后无人告诉她,想来就?算有?什么?非议,也不会传到她耳边。
仙门丑事?,自然不可外扬。
瑶持心对其中的细节一无所?知,眼下看着群山环抱间寂静祥和的村庄,无端感觉,这恐怕是山村留给?她的记忆。
她让白燕行?有?了可乘之机。
耽于情爱引狼入室,又虚度光阴带累门风,妄图毁灭瑶光山的人里,有?两个皆是冲她而?来。
她的无能难辞其咎。
奚临听见瑶持心说?道:“当年,是我没有?让他?看到希望。”
两人坐在村口的山石上,风停之后稳定了的灯笼将暗淡的光打?在他?们脚下,影子近乎要融进黑夜里。
瑶持心转过?头来,脸上带着点自嘲的笑,笑得有?些勉强,“我现在知道你以前为什么?会说?我嗑药带坏小辈了。”
奚临看她收回目光,两手撑着石头垂眸晃了晃腿,“长久以来,我总想不明白揽月为何会在那个时候背叛我。”
“可就?在刚才,似乎就?懂了一点她的想法。”
瑶持心扬起?脸,云层后的清辉与头顶的烛光照在她面颊,“我什么?都有?了,所?以什么?也不珍惜,一直觉得,维系朋友、道友、同门间的关系,就?是对他?们好,送值价的好东西、丹药、法器,他?们凭什么?不喜欢我呢?想要什么?,拿去就?好了,我又不缺。”
她不理解嫉妒为何物,一如?凡间高门大户的何不食肉糜,以为是赠予,实则与施舍无异。
揽月的资质与她一样不好,或许仙根还比她能看几分,除了每日围着瑶持心打?转,背地里其实偷偷用过?很多?功。
然而?无论怎么?努力,天赋不足就?是不足。
她连筑基都困难,更妄想不了别的,而?同样是废物的大师姐,什么?也不用做却可以直接朝元。
她们之间又差在哪里?
大概差在缺了一个当掌门的父亲。
瑶持心曾自以为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但?在仙门里,仅有?自知之明是不够的,再怎么?样明白自己的无能也没用,她缺的那份实力,是需要有?人来补上的。
大师姐收拢双腿,轻轻环起?两臂抱住,遥望着山下静谧无言的草木,“我一直认为,废物就?废物吧,我安安静静当我的废物,混吃等死,长命千岁,也没碍着谁。”
“可现在才意识到,身在这个‘位置’上,废物就?已经是一种妨碍了,我没能当好一个‘大师姐’。”
奚临听了很久,这时才开口:“师姐,你说?的这些,其实不是‘梦’吧?”
没想到他?会如?此敏锐,瑶持心当场一愣,短暂迟疑片刻,索性承认:“唉,既然你发现了,我实话告诉你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