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是?啊,最近天冷,得回去看看我娘。”
“你这两头跑也不嫌辛苦。”伙计从桌上翻出两包饴糖,“拿去解解馋,也给咱伯母甜甜嘴。”
他捧过来欢喜得两眼发光:“谢谢哥。”
居然对他们如此客气?
瑶持心看得百思不解,怎么,这小鬼莫不是有恋丑的癖好?仙女姐姐他恨之?入骨,伺候两个?其貌不扬的大爷反而心甘情愿了。
大师姐心里甚为愤愤不平,继续不依不饶地追着他到了账房。
少年正从掌柜手上接过工钱,那铜板就零落的两串,还没她?手指长。
听二人的对话?,他貌似是?要归家几日,过些天再回来。
这会儿已是?戌时,风雨虽止夜色却深,阿蝉告了假,竟简单背起?一个?小包,马不停蹄地推门?往外走,俨然是?要赶夜路。
现在就动身?有这么急吗?
大师姐满心费解地悠悠挂在他背后,不知小鬼意欲去向何?处。
凡人的车马慢,脚程更慢,翻山越岭也要半日光景了,瑶持心无聊得简直昏昏欲睡。
况且少年囊中羞涩,万万是?点不了灯笼的,他摸黑行在四下无人的官道上,月亮藏在云里不出来,脚边的影子淡漠极了,看一眼只?觉瘆得慌。
差不多走了近半时辰,不远出现一片灯火寥落的小镇,瑶持心见他趁着医馆关门?之?前跑进去,用一把铜板换了几大包药,一身热汗地走出来。
而后便出了镇子,直往山间小道里钻。
大师姐连忙打起?精神,谁想?这阿蝉步子越来越快,三?步一蹦五步一跳,欢脱宛如飞兔,在一丛蒿草里一闪,倏忽没影了。
她?诧异地眨眨眼,立刻用神识在附近扫了一圈,愣是?什么也没瞧见。
大活人凭空消失。
好?!
瑶持心暗想?,果然让她?抓到破绽,这山中必有古怪。
她?收回外放的神识,于昏暗的室内睁开?双目,星眸里满是?跃跃欲试,准备趁热打铁前去夜探。
不过凭自己的本事,孤身前往是?万万不敢的,一不小心折在里头可怎么好?。
瑶持心深谙打不过就叫人之?道,刚想?去灵台之?中呼唤师弟,没开?口却先顿住,和?方才在门?口时的犹豫如出一辙。
她?盯着被灯烛照亮的脚尖,心知一直以来,为了自己这些毫无根据的猜测,已经不止一次害奚临涉险了。
苍梧之?野时他就受了伤,先前对付邪祟还差点走火入魔,身体反复折腾就没个?消停。
总不能老这样不计后果地使唤人家,他毕竟又不欠瑶光山什么。
瑶持心重新抿住了嘴唇,认为此番让师弟休息休息也好?。
瑶光的事该瑶光自己来解决。
大师姐神色坚定地握了握拳头,然后转身打开?了林大公子的房门?。
林朔并没有入定修炼,人倚在靠山路的那一侧窗边发呆。
自从瑶持心前些天无故提到师父之?后,他已连着数日心神不宁了,根本无法静下心来练剑。
林大公子生于家学渊源的名门?望族,颇有些类似早年白家在北晋的地位。
他是?家里的嫡长孙,被送上瑶光山时只?有六岁,起?初是?跟在掌门?身边学习术法符咒的,然而瑶光明因见他神识异常强大,遂向族中长辈提出,要不要试试双修剑术。
林朔其实不爱学剑,他只?想?弹琴,想?在音律里浮沉一生,纵情悲喜,可拗不过爹娘也拗不过家族,最终还是?拿起?了沉甸甸的铁疙瘩。
童年时代有很长一段日子,林朔都十分嫉妒掌门?家那个?想?干什么干什么,想?学什么学什么的小丫头,尽管她?根骨废得宛如朽木,最终没一样能学成。
但?好?像正因为知道她?不成,大家也从来不对她?抱有希望,学不会是?常态,学会了更是?惊喜,恨不能举国同庆。
这是?他从小就和?瑶持心不对付的原因之?一。
那个?接手领他入剑道的人正是?霁晴云。
由于当?年瑶光学剑的人还不多,他手里没几个?像样的剑修弟子,对林朔几乎是?手把手的教?,热忱之?至。
林大公子彼时的少爷脾气更大,抱着我要乱学一通让他们对我死心的想?法,每日里练剑练得堪比上坟,想?早日气死师父好?回去醉生梦死地弹琴。
舞剑全不走心,剑法一个?不记,他以为没几日就该受到责罚了,谁承想?,师父却一点也没有同他生气。
他仿佛天生不知道生气为何?物,反而深切地自我反省,问他是?不是?自己有哪里教?得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