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的眼皮耷拉出了疲倦之态,慢悠悠入内时边抬眸边开口:“是修炼什么遇到瓶颈了……”
话尚未说完,半空里一件不知名的法器凭空卷起?一股风,将头顶的云雾吹散开来,皎洁澄澈的圆月立刻普照四方。
挺立于?院中的乔木迎风吹拂,竟在?清辉照过的刹那开出了绯色的小花,花瓣边满是如水的月色。
奚临没?来得及回神,一曲幽邃冲寂的排箫声便悠扬地响在枝头树梢。
他眼里不自控地漾起?轻泽,如夜空急掠的一束拖尾星,将周遭的光全数映了进去。
那花树繁茂参天?,每个音好似都盘旋回荡在?郁郁葱葱的叶片之间。
是《浮槎》。
女子光着脚高坐在?树枝上,垂下的长裙裙摆摇曳轻盈,华贵的丝绸细细点点地反射出碎光,灵明婉约。
她捧着排箫敛眸低吟,纤长鸦睫投下扇状的阴影,颇有几分敛尽浮生的空灵,像极了山林间神秘莫测的精怪。
那古老的曲调音色缱绻清越,一时连四周的风似乎都跟着温柔起?来。
大师姐先还吹得似模似样,节奏逐渐便往她习惯的风格上靠拢,浩渺空茫的《浮槎》在?她唇下吹出了欢奔乱跳的朝气。
苍凉的原调瞬间变得轻快无比,宛如深涧饮水蹦跳的小鹿。
无极烛台挂在?她身侧的树枝边,灯光不时闪闪烁烁,烘托氛围似的。
奚临看得既惊异又觉得有些许无奈的好笑。
他唇角正要上扬,却见?他家师姐单手伸出,“啪”地打了个响指,紧接着,琼枝的两把刀刃相交一敲。
铮然一声脆响。
飞溅出来的碎冰洋洋洒洒,烟花般往外喷薄,颇有诗意地翩翩飘坠,当场复刻了一遍她在?荆楚京城的“天?女散花”。
也就是在?这时候,曲调的尾音立刻配合着打了个弯,整个情绪急转直上,一路渲染到了最?极致。
青年注视着漫天?的碎光,不自觉摊开掌心来,接过落下的几片冰渣,微凉的寒意入手即化。
在?这盛夏的天?里,她花里胡哨地给他下了一场清凉缤纷的琉璃雨。
四周碎冰的棱面上,镜子般反照出他的眉目五官。
奚临再仰首时,眼底里弥漫的神色满是温暖,啼笑皆非地唤道?:“师姐,你在?做什么?”
《浮槎》堪堪收了个漂亮的尾,瑶持心把排箫往手里一抄,轻轻巧巧地跃下落在?他跟前。
仔细一看,她面上还化了精致的妆容。
明艳万千的笑颜足以?盖过身后沐浴月下的花树,“在?吹小曲儿?啊,怎么样?”
大师姐期盼地问?:“好听吗?感动吗?高不高兴?”
在?那当下,他像是无意中明白了她的用意,眉梢微微往上,是惊诧的表情,很快便又沉淀下来,眸光蕴着浓得化不开的柔软。
“难为你竟能说服顶级仙器做这种事,它如今这么听你的话了吗?”
“当然……”
瑶持心才开口,元老灯便从天?而降砸了她脑袋一个脆响,她捂着头把这老东西恭恭敬敬收到手中,沉痛且心塞,“当然是我?费尽口舌和出卖色相之后的成果……”
奚临顺手替她把被灯台勾出的几缕碎发轻轻抚平回去。
安排这场表演大师姐可谓煞费苦心,她想破了头才想起?了师弟这唯一的一点小爱好,但仅仅吹小曲她又嫌单调。
瑶持心是个热爱锦上添花的人,于?是把出门当仙女的那套手段全用上了,还特地换了件应景的衣裙。
“……所?以?,你说修炼瓶颈的事,只是为了叫我?过来听《浮槎》?”
两人坐在?灵树的枝丫上,仍旧是上回的位置。
约莫是一种默契,谁也没?提“眼睛”的事。
大师姐晃荡着腿歪头看月亮,答得理所?应当:“是啊。”
奚临折了一枚叶片放在?手里来回摸索,“师姐怎么不直接告诉我??”
他侧目,“我?也不是不会过来。”
“唉。”瑶持心难得有对他无奈的时候,“自然是给你一个惊喜啊,惊——喜——不懂么?”
她简直恨铁不成钢,“你没?看出我?是想哄你吗?想让你开心一点。”
她捧起?脸比了个花。
那双眼睛太明媚清澈,奚临不自觉地就把视线挪开了望向别处,等瑶持心坐回去并不再注视他时,他才轻轻将目光回撤,放到她身上。
大师姐正托腮,若有所?思地对月惆怅,“可惜我?又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嗯……”
“不如你自己说说?我?也挺好奇。”
奚临揉了揉微红的耳垂,闻言像是想到什么,好整以?暇地反问?:“师姐想让我?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