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来,赵俊臣原本就恨极了此人,再看到吕文升率先出面反驳自己之后,心中的怒恨之意也就愈发强烈。
吕文升注意到赵俊臣的目光冷意之后,也不由是暗自心惊、垂头不敢对视,但依然坚持重复道:“总而言之,下官坚持认为,柳同知他罔顾民意,强推酷政,如今已是万夫所指,可谓是罪大恶极,必须要追责问罪,还望阁臣明鉴!”
赵俊臣则是冷哼道:“罔顾民意?强推酷政?万夫所指?罪大恶极?实际上本阁很清楚兴州境内所发生的一切事情,但本阁完全无法赞成吕知州的这般评价!
本阁之所以是称赞柳子岷做得不错,乃是因为他是一位纯臣!即便是不受百姓所理解,哪怕是担负骂名,却依然是毫不动摇的坚定推行朝廷政令!这不是一位纯臣,又是什么?既然是一位纯臣,那就理应受到朝廷嘉奖!”
所谓“政治”,实际上就是语言表达的艺术。
同样的内容,不同的表诉,效果也是截然不同!
“屡战屡败”的将领,自然是无能庸碌,理应是军法惩治,但“屡败屡战”的将领,那就是忠勇坚定,反而会变成全军表率!
而现在,赵俊臣也同样展现了语言的艺术。
“罔顾民意”与“不被百姓所理解”是一个意思,“万夫所指”与“担负骂名”是一个意思,“强推酷政”与“毫不动摇的坚定推行朝廷政令”也是一个意思。
但最终评价,则是从“罪大恶极”变成了“一位纯臣”!
事实上,赵俊臣也恨极了柳子岷,恨不得当场就用马鞭抽死他,但政治这种事情有时候就是这般无奈。
柳子岷现在身处于风口浪尖,赵俊臣若是放弃了庇护柳子岷,就会让朝中政敌寻到更多理由抨击农务改革新政!
所以,无论柳子岷犯下了多大的过错,但只要他的过错是因为推行农务改革新政所引致,赵俊臣就一定要全力庇护于他!没有任何退让余地!
另一边,听到赵俊臣的颠倒黑白之后,众位文武官员皆是目瞪口呆。
而柳子岷更是浑身一震,顿时是双目泪涌。
对啊,自己没错!不折手段的推行朝廷政策又有什么错?朝廷政策岂会出错?
错的是百姓无知!错的是同僚与下级不配合!错的是张肃、吕文升这些高层官员没有给予自己更大的支持力度!
然而,不等柳子岷出言感激赵俊臣的理解,赵俊臣又再次说话了。
赵俊臣不仅要公开袒护柳子岷,更还要全力反击、逼死吕文升!
于是,赵俊臣声音愈发冷肃,道:“吕知州还说要对柳子岷追责问罪!哈,在本阁看来,别人或许还有资格指责柳子岷犯了错误,但唯独你没有!因为你才是真正应该被追责问罪的人!你刚才说了,柳子岷身为兴州同知,他的职责是在兴州境内推行农务改革新政,他也确实是不折不扣的执行了自身职责!但你呢?你身为兴州知州,又担负着怎样的职责?”
在赵俊臣毫不留情、态度激烈的冷声训斥之下,吕文升的面色渐渐苍白,只觉得自己好似做错了事情,从一开始就不该卷进“赵党”与“周党”的党争倾轧之中!
但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所以吕文升也只好一条道走到黑,就想要为自己出言辩护。
赵俊臣却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当即就自问自答道:“你的责任,是保境安民!是维稳地方!是代天子牧民!那本阁且问你,现在兴州局势是否平稳?百姓是否安定?秩序是否稳固?所以,兴州境内的这场民乱,究竟是他柳子岷的责任?还是你吕文升的责任?”
赵俊臣并不指望吕文升的回答,随后又转头看向了那位真正可以决定兴州局势的人,也就是蓟镇总兵张肃,问道:“张总兵,难道你也认为,像是柳子岷这样不折不扣的坚定落实朝廷政策、忠实履行陛下旨意的官员,应该被追责问罪吗?那是不是意味着,往后只要百姓们暂时还无法认同与理解,官员们就不应该落实朝廷政策、也不必是履行陛下旨意?”
询问张肃之际,赵俊臣的语气大为缓和。
但赵俊臣的这般询问,却立刻就让张肃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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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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