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正是太子朱和堉与以福王为代表的藩宗势力进行角力的关键时刻,这般敏感情况下,掌握着大量情报的关键证人朱和增竟是离奇死亡了,这件事情必然是要震动朝野,相关各方皆是摘脱不了责任。
洛阳知府郑以诚立刻宣布封锁城门、派遣衙役到处搜捕任何可疑人士——不论这般做法是否会有效果,郑以诚这个时候都必须要做点什么才能证明自己没有吃闲饭;
厂卫们则是立刻控制了福王府的所有人员、挨个严审,因为朱和增被毒死之际福王府正处于他们的控制之下,事后说不定就要背黑锅,所以锦衣卫们审讯之际也就顾不得留手了,福王府内时不时就能听到严刑逼供之际的惨叫;
与此同时,洛阳城内包括太子朱和堉、河南巡抚张博真、洛阳知府郑以诚在内的所有大人物,更是纷纷迅速赶到福王府内,亲自坐镇问案。
“王爷,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王长子怎么就中毒身亡了?据下官所知,他这段时间一直都留在福王府内没有外出,究竟会是何人下手毒害他?您心里可有任何端倪?”
河南巡抚张博真乃是首辅周尚景的门生,“周党”之人大都是出身翰林,形象颇佳、谈吐不俗,张博真也不例外,举手抬足之间充满了文人的儒雅气息,他向福王朱慈佟询问之际,态度也依然满是恭敬之意,丝毫没有因为福王一脉如今的岌岌可危而落井下石。
但实际上,张博真看似从容不迫的表面下,心中却满是懊恼怨怼之意。
自从太子朱和堉抵达洛阳调查福王之后,张博真眼看到一场风暴就要爆发,就立刻寻理由离开了洛阳城,表示要去南阳巡视半年前的那场旱灾的赈济进展,这场巡视足足持续了一个月有余;这一个多月以来,张博真可谓是把爱民如子的优良品德发挥到了极致,反复巡视了每一座受灾村庄,就这样一直赖在南阳境内不走,一直等到朝廷中枢传出消息,说是要换一位钦差大臣替代太子朱和堉之后,张博真才不情不愿的再次返回洛阳准备迎接。
谁曾想,他前一天才刚刚返回洛阳,第二天就发生了福王长子毒杀案,只觉得老天不公,自己运气太差。
另一边,听到张博真的询问之后,福王朱慈佟面无表情的看了太子朱和堉一眼,咬牙道:“锦衣卫经过初步调查之后,认为增儿的中毒时间应该是昨晚子时左右,那个时候增儿的房间里没有任何人,而且锦衣卫还在增儿的书桌上发现了还残有一些鹤顶红的瓶子,所以增儿也许是服毒自杀……他就是被人给逼死的!”
说到后面,朱慈佟已经有些咬牙切齿的意思了,再加上朱慈佟身宽体胖的身材,这个时候还真有一些不怒自威的意思。
很显然,福王朱慈佟的这一番话是在暗示朱和增就是被太子朱和堉给逼死的!
毕竟,在朱和增死亡之前,曾是频繁受到太子朱和堉的提审询问与单独见面,显然是朱和堉想要从朱和增这边打开局面、寻到罪证,这般情况下朱和增若是不堪重负的话,服毒自杀也是有可能的。
但实际上,朱慈佟其实很清楚,朱和增十有八九并不是死于服毒自杀,大概率就是被人投毒害死的,因为朱慈佟曾在死前一天与福王朱慈佟进行了一场详谈,在那场谈话之中,朱和增曾是信誓旦旦的向朱慈佟保证过,说他绝不会出卖福王一脉,无论太子朱和堉如何逼问,他都不会供出福王府的秘密,当时朱和增的神态间满是坚定与自信,完全没有丝毫要服毒自杀的迹象。
不过,如今正是太子朱和堉与藩宗势力进行角力的关键时刻,也是福王府一脉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在这般情况下,利用朱和增的突然死亡来博取朝野同情、制造官民舆论、趁势倒打太子朱和堉一耙、进而让福王一脉渡过这场危机,才是福王眼中的头等大事。
至于调查真凶、抓获凶手、为自己那位精明能干的长子报仇,也就不那么重要了,福王完全可以乐得糊涂。
所以,对福王来说,必须要一口咬死朱和增的死亡乃是服毒自杀,并且把朱和增的服毒自杀与太子朱和堉扯上关系。
随着朱慈佟的话声落下,张博真与郑以诚二人相互间暗暗对视一眼之后,就皆是不敢接话了,只是用眼角余光偷瞄着朱和堉的反应。
如今福王一脉的罪行尚未盖棺定论,若是让世人皆是认为太子朱和堉逼死了福王长子朱和增,那么朱和堉的声誉必然是要毁于一旦。
另一边,朱和堉则是表情严肃、皱眉沉思。
朱和堉心中同样清楚,朱和增是绝无可能自杀的,因为看似对福王朱慈佟忠心耿耿的朱和增,其实早就已经暗中投向了朱和堉,承诺愿意在关键时候站出来大义灭亲、揭穿福王等藩宗的诸般罪行,而朱和堉也曾向朱和增保证过,会力保他继承福王的位置。
这段时间以来,朱和堉频繁以调查审问的借口与朱和增单独见面,也从来都不是为了逼迫朱和增招供,而只是与朱和增一起商议今后的对策罢了。
这般情况下,朱和增如何可能自杀?
听到福王朱慈佟意有所指的指责之后,朱和堉目光冰冷的紧紧盯着朱慈佟,眼神中满是怀疑。
是的,朱和堉这个时候反倒是怀疑朱和增的死亡与福王朱慈佟有关系。
若是福王朱慈佟从某处收到情报,得知了朱和增已经出卖他的消息,这般情况下自然是有杀人灭口的可能!然后再把朱和增的死亡咬定为自杀,并且是归咎于朱和堉的逼迫,这无疑能帮助福王赢得与朱和堉的这场角力!
最重要的是,朱和堉这次一口气向朝廷弹劾了好几位藩王,就是因为他掌握着朱和增这位关键证人,如今朱和增的突然死亡,无疑是让朱和堉坐蜡了!
这般情况下,朱和堉显然已是被逼到了死角、退无可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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