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太子白含章开始监国,正式插手内阁、六部之决议。
“本宫下发的旨意,从皇城出,通过四十九府,六千两百多处驿站,全长近百万里的驿道,才能层层传递到各级衙门。
终究还是不够迅速。”
白含章揉了揉发胀的眉心,他想到天工院所提议的“驰道”与“甲车”,不由地轻叹道:
“九边消耗甚巨,十七支卫军数百万虎狼,养兵不易,只怕很难再拿得出多余的银钱。
但不管怎么样,也要造设铺开,一旦功成,从天京到九边,旨意朝出而夕至。
足以让政令通达,再无皇权不下乡之说。”
这位太子殿下适才假寐了一会儿,并无多少困意。
反而借着凉爽的夜风,好似游神巡视深宫,行于在宽阔的丹陛上。
于他看来,监国临朝其实与高门大户主事没什么区别。
既要操心柴米油盐等琐碎,对内不能冷落各房,免得出现家贼。
对外还要提防明枪暗箭,守住这份家业。
劳心又劳力,吃苦不讨好。
“老二那种带兵打仗,雷厉风行的急性子,哪里坐得住。”
白含章心中思忖着,摇头道:
“老三喜欢钻营计较,但眼界不够高,只能当个户部尚书。
老四是读书人,心眼多,给他当官,内阁大学士差不多。
再往高点,就要欲壑难填,犹嫌不足了。
可惜,人心终归隔了一层,即便手足兄弟,也不例外。”
陈规跟在太子爷后面,并没有踩在白玉也似的华贵丹陛上。
上面刻有祥云、瑞兽、龙凤,乃是帝王权力的象征。
寻常人不可以踏足。
他忽然眼皮一跳,看到茫茫墨色中,白发白眉的陈貂寺徐徐走出。好似脚不沾地,毫无活人气息的积年老鬼。
这位服侍圣人四十余年,不知名姓的陈貂寺。
就连司礼监大宦官见到了,也要恭敬叫声老祖宗。
“这么晚了,太子殿下还未歇息?”
这位白发白眉,垂垂老矣的红衣太监阴气极盛,有种生人退避的惊悸感。
但面对身着明黄常服的白含章,没有丝毫显露。
也不知道是收敛得好,亦或者……叫太子爷的磅礴龙气压制住了?
“忙里偷闲,出来走走。
白天人多眼杂,禁军、太监、宫女,没有谁见到本宫不磕头的。
反而不如晚上宁静,没那么多繁文缛节。”
白含章轻声问道:
“陈公公也是出来散心?”
素来面无表情,像是活死人的陈貂寺,双手笼在袖中,躬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