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回辰也在瞧他,他一路跟踪沈渊行径,自然知道沈渊一路吸血,但却持身极正,宁可大费工夫,也要挑些恶贯满盈之人来杀。虽是僵尸,但青岚少主的侠义本性不泯。步回辰瞧在眼里,明白他虽已无家无亲,身如飘萍,却绝不肯负了慈父当年教诲。两人只瞧那血杯,便已对对方心意洞若观火。虽是互相戒备,却又相互了然。目光自血杯上相接一刻,不禁对视一笑,顿时释然许多。
沈渊方才把步回辰损了个过瘾,心情本就极好,抿了口杯中鲜血,接着方才的话题道:“不过一支溃兵罢了,黄河岸边缺粮,只怕两三个月的,他们也就待不下去了。你何必这般着急呢?”步回辰如何不知当下情形?但他从陇西集结部队,南下中原,也怕定泰军自后袭击粮道,如何能在函谷关外多耽?但沈渊毕竟是外人,他不能与他多谈军机,只随便应道:“兵贵神速,我既能破关,便不愿与他们多耗。”
沈渊瞧着他,一笑,嘲弄道:“不错,‘惊天一步’嘛,下一步自然不必理会。”步回辰听说,脸色忽地一僵。若沈渊只是随口刻薄他外号,那倒也罢了,偏是句句点着了他的心病。他如何不知自己攻势太急,白白折损将士,并非长远良谋?现下被沈渊点透,心中本就懊恼烦郁,又见那双星眸在烛光下暗涛涌动,似笑非笑,刁钻可恶得一个眼神就将自己嘲弄到了骨子里。他乃一教之主,什么时候受过这般奚落?直是气往上涌,且又下不了台。思及此,更是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变幻不定,煞是精彩。
沈渊见状,忽地扑哧一声,笑得瘫在椅中动弹不得,道:“步教主好个模样儿,不用化装便能到河里去装淹死鬼。”步回辰再不想与他扯这些闲篇惹气,干脆辞道:“夜深了,在下不多打搅,这便告辞。”沈渊笑着直起身来,见步回辰气恨恨地要出门,忽然道:“既是惊天一步,何不步步为营?步回辰,你到秦王函谷关下,如何不读《唐书》?”
方今天下,已少有人这般直截截唤步回辰的姓名,他听在耳中,忽觉有些异样,情不自禁地住了脚。又听沈渊这么没头没脑一问,直是满头雾水,扭头问道:“什么?”沈渊审视地瞅着他,吟道:“秦王偃革后,便是太平秋。你步天教纵是血肉铺地的破了关,又如何呢?”
步回辰听他引唐太宗五言句劝诫自己,目光变幻,看看沈渊,慢慢道:“轻澜公子也不信我神教能安天下?”沈渊吐口气,道:“不,‘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你亦是逐鹿之人,何以不能致天下‘太平秋’呢?我不过……多一句嘴罢了。”步回辰看着他,诚恳道:“岂是多嘴?多承公子指教了。我若真有天下之望,定会把太宗言语,牢牢记在心上。”
沈渊瞧他一眼,微笑道:“当真?我倒也曾听我爹说过:魔教教主步千河,虽是魔教中人,但率教众独抗中原武林,却不肯附庸危须诸国,也是有骨气的好男儿好汉子。”他微微叹息一声,看着步回辰缓缓道:“步千河重义守诺,败与我爹爹后便不履中土。我爹偶有说起,时常叹息,终身赞许。”
步回辰遥想当年先辈豪杰,心神激荡,道:“先祖一诺千金,自是我辈榜样。”沈渊笑道:“那么——你许过,要为我护住……郑骥的浮图塔?”步回辰道:“我许过。”忽然明白了什么,转过身来,瞧着沈渊,轻声道:“你在担心我对你的诺言?”沈渊别过眼睛去,叹道:“非是不信步教主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