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此时,方才那个看热闹的人又走了过来,瞄了瞄秦环手里的书稿,便皱着眉插嘴道:“我看这写的不对,这么冷的题材有谁看啊?”接着又将书生上下打量一番,好心劝道,“你是新来的吧?我看你还是别写了,这种话本还只能当红的那几位写才行,何况你这才写了多少,那些看官老爷们哪有这闲功夫等你?”
书生立即被激得涨红了脸,正欲张嘴辩解时,不知想起了什么,又羞愧地低下头,小声道:“我……是我的错,我都是自作孽……”话还没说完,一个油纸包从书生的怀里掉了出来,滚落到泥地上。
书生的表情顿时扭曲,他立马弯腰捡起这个油纸包,拍落了上面的灰尘,小心地藏在衣襟里,嘴里还不停地念道:“啊啊啊,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胡石嘴角一抽,与秦环对视一眼,试探着问道:“蒲兄,敢问你这是怎么了?”
“这是我今日的口粮,我每天挣的钱只够吃一个馒头,还好有几位老爷喜欢,要不然我就要饿死了。”书生咽了口唾沫,自嘲地苦笑着。
秦环叹了口气,见那看热闹的人走远了,便拉过书生的胳膊,悄悄往他手里塞了一块碎银,轻声嘱咐道:“今日在下与友人只是恰巧路过此处,日后有缘或许还会再见。你只是时机未到,千万莫放弃,你实乃可塑之才,假以时日必会声名大噪。”
书生一怔,眼中隐隐有泪光闪烁,握紧了手中的银子,躬身道谢。
胡石摇了摇头,与秦环对视一眼,于是二人跟书生挥手道别,继续往前走去。
那松枝斋在书市一角,二人第一次来,一路打听着,大约又过了一炷香的功夫,才找到松枝斋门前。
松枝斋内部是个普通四方的宅院,只是装饰上费了不少心思,那雕刻在柱子上的花纹,便是前朝精良的工艺,大概这宅院也是前朝时修建的,看起来确实别具一格。
秦环的兴致颇高,拉着胡石在院子里细细地观赏着,甚至还为胡石解释这些雕梁画栋花纹图案的来历。胡石不懂,却很有耐心地陪着秦环逛了一圈。
秦环一路看一路说,还不时轻声叹息着。直到他与胡石走进一间宽敞的屋子,进门便闻到一股清新的墨香时,才终于想起了此行的目的,这里正是摆放笔墨纸砚的地方。
一个年轻的伙计正站在柜台前,见到胡秦二人,满脸堆笑地走过来问道:“请问二位客官需要什么?”
“我想要买一方好砚。”胡石立即回道。
“甘肃的洮河砚、广东的端砚、安徽的歙砚、河南的澄泥砚,这传统的四大名砚我们店里都有。”伙计话语诚恳地介绍道:“如今最受追捧的当属广东的端砚,店里就存了不少端砚的上品,端砚以石质坚实、润滑、细腻、娇嫩而闻名于世……”
秦环摆手笑道:“这个就不劳你解说了,你快把这里上好的端砚都呈上来,我们自己挑选便是。”
那伙计点点头,从旁边的十锦槅子上取下了数方砚台,用篾篓盛着提到柜台上让二人仔细挑选。
胡石看来看去,只知这些砚台除了颜色、形状略有不同,还真就看不出什么别的名堂,于是转头安心看着秦环挑选。
只见秦环拿起砚台,先是逐个用手指敲打,侧耳倾听敲打时发出的声音;然后伸出食指和中指按压砚心,片刻后松开手指,看那砚上留下的指痕;再又对着砚上哈一口气,用手指轻轻触摸砚上凝聚的水汽。
这一连串的动作下来,看得胡石云里雾里,一旁的伙计倒是面露赞赏之色。
末了,秦环拿着挑出的一方砚台走到门口,就着阳光细细查看了一番,终于笑道:“就是它了。”
伙计快步上前,接过秦环手中的砚台,恭恭敬敬地说道:“客官真是行家里手,这确是店中最好的一块端砚,您稍等,我这就为您打包。”
胡石掏出银票付了钱,接过伙计用绸布锦盒包好的砚台,转头一看,秦环已不在身侧,而是绕到那十锦槅子后头不知道又在研究什么。
胡石无奈地摇着头,走过去拉着秦环便要走。
正在此时,突然有一人走入店内,口中大声嚷着:“有些日子没来了,今日掌柜的可在?”
胡秦二人从槅子的空处往外看去,又迅速对视一眼,原来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