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降临,赛独的翅膀早就收起来了,他裸着身体缩在被子里,抱着终端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躺得太久,他有些不舒服地动了动,结果腰间的手臂又收紧了一些。
赛独:……
要勒死了。
他真的很想把身后这个睡觉都不安稳的人拍醒,但回头看到那张脸,又会有些心软。
他忍!
赛独的注意力又回到了终端上。
“他将人摔进沙发,凤眼里盛满了怒意,双手撕扯着那人身上的衣服。暧昧的红痕映入眼帘,他声声质问:‘你有我一个还不够么?’……”
怪引人入胜的,感觉像真的有人在念似得……
嗯?
赛独身体一僵,终端“啪——”地盖下。
晏年霜轻轻吻了吻赛独的肩头:“np?你喜欢?”
赛独讪讪:“就图一乐。”
晏年霜轻笑了一声,听不出什么情绪,他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赛独紧实的腰腹,直摸得赛独头皮发麻:“做吗?”
赛独疯狂摇头:“不要。”
“你要。”
“不要!”
“你要。”
“我不要!”
“……”
人类沉默下来没再接话,赛独没摸准这是不是生气了,悄咪咪地转头去看他。
晏年霜吻在他转过来的侧脸上:“不要就不要吧。”
“那你的手要不要先别乱动?”
晏年霜嘴角极细微地上扬了一点,学着他的语气:“不要。”
赛独:……
这小崽子长大之后一点都不可爱了。
他絮絮叨叨地劝说:“距离上次做才过去了不到1天吧?太过频繁对你我的身体都不好,不要纵欲过度,你这样真的不会虚吗……”
“不会,”晏年霜抱着赛独,两人的身体贴合,唯一的阻隔就只有晏年霜那条布料柔软的裤子:“我们和普通人不一样。”
赛独清晰地感受到,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小小晏抬头,小小晏硬了。
什么声控的东西!
“昨晚我让你不舒服了吗?”察觉到恶魔的抗拒,晏年霜认真地问道。
“倒也没有。”
“那为什么不愿意呢?不喜欢吗?”
“……其实也不是。”
“那为什么?”
赛独默了默:“我只是……”
他只是觉得有些怪异。
晏年霜身体里有他的血,因此他在看清他的第一眼就认出来了。
十六年对于人类来说漫长到什么程度呢?至少如果不是血液产生的共鸣,赛独是断不会把当初那个小孩联想到这个声色冷漠的人类上位者身上。
这十六年也改变了赛独太多。
他很难对人类产生信任了。
哪怕是面前这个,他亲手救过的人类。
他后来每一次的讨好,每一次的故作亲昵,每一次的引诱。
都只是为了拿回他自己的血。
现在他拿到了,足够了。
他并不是真的走不掉。
他心软了。
在人类出现之前,恶魔的世界里没有爱,只有忠诚。
他分不清自己为什么会心软,就像分不清多年前为什么会一时兴起去逗那个小孩,为什么要救他。
报恩吗?
不全然。
他长久地沉默引得晏年霜疑惑地“嗯”了一声。
赛独微微回神,却只道:“我只是……不重欲。”
“哦,”晏年霜:“我重欲。”
赛独:“……”
不是,关我什么事。
找别人去啊。
想到这个,赛独心里那股怪异的感觉又来了。
腰间那双手却揽着他,让他转了过去。
这是很近、很近的距离。
室内很黑,只有没拉紧的窗帘透出点点微光,但赛独看得清晰。
他看见那双眼,他读不懂平静眸光下涌动的暗流,只是看着那双专注的眼。
他叹息一声,妥协似地吻了上去,吻在那微凉的唇,很轻很轻,像是默许,像是邀请。
晏年霜轻轻按住他的后脑勺,细细地舔舐他的唇。这样温情的、纯粹的吻,远比强势掠夺更加吸引赛独。
赛独的舌尖轻轻探出,温软相碰,他能感受到晏年霜的呼吸细微地颤抖了一瞬,他自己同样也不平静。
亲吻沾染爱欲,空气渐渐升温。
人类的手指落在恶魔的锁骨上细细摩挲,沾上了恶魔的体温,那指尖又向下,停在乳尖,一下又一下地轻轻揪捏。
“你这里好像很敏感。”
赛独的哼叫被堵在交缠的唇舌间,变成一声声呜咽,晏年霜坏心眼地扯了扯——
“嗯!”
有些痛,又有些麻,恶魔睁着泛水的媚眼,瞪了晏年霜一眼。
晏年霜的眼底闪过笑意:“痛?”
“废话!”
晏年霜翻身,倾压在赛独身上,补偿似得轻轻舔了舔那有些泛红的乳尖:“抱歉。”
“呜!”
赛独抖了抖,呼吸越发混乱。
“喜欢?”晏年霜问他。
赛独不肯开口。
晏年霜微微抬头,鼓励一样地吻了吻赛独的下巴:“告诉我。”
赛独深呼吸几下,抓住人类紧实的手臂:“……喜欢。”
“很诚实,”晏年霜的头是低下的,赛独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听出他声音里有些愉悦:“是有奖励的。”
“什么……嗯哈……”
晏年霜将头埋在了他的胸口,含住那硬硬的乳尖,有些粗糙的舌面磨过乳珠,激起他一阵战栗。
另一边的乳头被晏年霜的手捏着,跟随着这边的节奏一下一下地被手指碾过。
手指带了茧,乳头又娇嫩,微痛中带出了酥麻的刺激。
赛独的性器渐渐地硬了,他本就是浑身赤裸,人类有意地压低身体,于是他的龟头轻轻抵上了人类的腹部。
偏偏晏年霜坏心得很,察觉到软湿触感,开始若有似无地轻轻蹭动。
若即若离的触碰激发出更深层的痒意,赛独下意识抬高了腰。
人类没再动,低头亲吻着恶魔的上半身,留下一道道或深或浅的吻痕。
晏年霜当然知道这些痕迹也许明天就看不见了,但他执着地想要让恶魔身上留下属于他的痕迹,哪怕短短一瞬。
性器戳弄着腹肌,那些弹性偏硬的沟壑总能让恶魔发出一阵阵满足地叹息,赛独勾住晏年霜的脖子便于发力,性器前段溢出的透明液体在晏年霜腹部留下一道道淋漓的水痕。
晏年霜拿过枕头将他的腰垫高,恶魔蹭得起劲,完全没注意到人类的手指已然流连至后穴,在他意乱情迷时陷入一截。
“呃……哼嗯……”
但是他不抗拒。
熟悉的涨麻感传来,他回想了昨夜一次次将他送上顶峰的快感,片刻就软了身子。
后穴分泌出透明的汁液,开拓变得相当顺畅。
赛独在一下一下地蹭动中也好似自发地在那手上起伏,晏年霜没怎么动,手指被动地抽插着。在快感细密蔓延的时候,手指突然退出,留下空虚瑟缩的嫩穴。
人类那粗长的性器却迟迟没有进来。
“嗯……干嘛?”
赛独抬起眼,有些不满地问,嗓子发哑,像带了钩子。
晏年霜抱着他翻了个身,变成了他在上的姿势。赛独坐在他的腰腹上,睁着迷离的眼,神情疑惑。
“你来试试。”
人类扶着他的腰,眼底是浓重的欲色,但说出的话语却是相当冷静。
骑……骑乘?
赛独咽了咽口水,却只犹豫了一瞬,手就向后伸去,握住了那狰狞的紫红性器。
人类的这个器官实在称不上有美感,过于粗了,他一只手堪堪握住,让他不由恍惚自己昨晚居然没有被弄死,某方面也是天赋异禀。
他微微抬起身体往后方移动,已然开拓好的后穴接触到性器,害羞一样的翕张几下,像是在吸那浑圆硕大的龟头。
晏年霜呼吸乱了几瞬,扶着赛独的手紧了紧,胳膊上青筋爆出,分明是忍到了极致。
可他没有催促,只是在恶魔犹豫的当下开口。
“我好难受。”
撒娇一样的,虽然语气平淡,却无端戳中了赛独心里的柔软,他咬咬牙,心一横,坐了下去。
房间里响起两道闷哼,一道源于快感,一道源于胀痛。
赛独撑着他的腹肌,深呼吸几下。
晏年霜轻轻抚摸着他的腰背以示安抚:“不急。”
“话都让你说完了!”赛独瞪他。
晏年霜闷笑两声。
恶魔发现人类真是食色为性的生物,他在人类的家里住了很久,一直面对的都是冷冰冰的一张脸,就开荤这两天,他见人类笑了好多次。
怪不得里都是先do后爱……
察觉到赛独在走神,晏年霜蹙了蹙眉,抬手捏了捏搭在自己下腹的粉嫩性器。
“唔!”
无声的催促下,赛独开始缓慢地起落。
晏年霜撸动着他的性器,人类的手更粗糙一些,磨过马眼的时候快感密集地袭来;他一下坐得比一下深,每一次都控制着让狰狞的性器撞过他的敏感点,惹得他自己发出阵阵浪叫。
在这一方面,赛独确实每一次都能把自己伺候得很好。
意识迷乱的时候,他垂头看见人类的上半身,他的视野在起伏间晃啊晃,于是那胸肌也跟着晃啊晃。
看起来十分诱人
“能摸摸吗?”赛独问。
“叫主人。”
“主人。”
“嗯。”
于是赛独快乐地上手摸,好软。
“能捏捏吗?”
“……嗯。”
于是赛独快乐地捏了几下,好弹。
“能咬吗?”
“……嗯?”
赛独迷糊的脑袋以为这也是同意了,于是他不加思索地低下头,啊呜一口啃了下去。
恶魔下嘴可不轻,加上有尖牙,皮肤立马就被刺开一道小口。
“嘶。”
晏年霜低低吸了口气,看着怀里的脑袋,只是轻轻吻了吻黑色的犄角,哑声道:“我没有同意。”
“嗯?”
赛独迷蒙地抬起头,舌尖不忘伸出来舔舔渗出的血液。
恶魔好像有些苦恼:“啊……那怎么办?”
晏年霜垂眸看着他舌尖时隐时现的暗纹,眼神晦暗:“还没有全部进去。”
“已经很深了。”
“不够。
赛独的手在人类的身上,有些不舍得挪开,于是他的尾巴绕了绕,证实性地探向两人的连接处。
细长冰冷的尾巴圈圈缠绕,赛独感觉手下人类的胸膛好像高高地起伏了一下,头顶传来的声音好像在压抑着什么,听上去无端性感。
“松开。”
“什么?”赛独的脑袋转不过弯来,只想再听一遍。
晏年霜有些忍无可忍的捏了捏他的尾巴根。
谁知道恶魔这里居然出奇的敏感,赛独高高叫了一声,带着破碎的气声。
人类的动作顿了一下,恶魔的尾巴软绵绵地松开,他趁着恶魔还在失神之际,狠狠往上一顶。
“呃哼!”
赛独崩溃地叫出声,浑身都剧烈地发起抖来。
精液一股一股地射在晏年霜的腹肌和饱满胸膛上,相当色情。
与此同时赛独的后穴剧烈地收缩着,差点把晏年霜硬生生地夹射,他呼吸几乱,最终只是拉住赛独的手腕。
“你是不是很喜欢我重重地插进去?”
赛独刚恢复点意识,就听见这么一句露骨的话:“是……你……刚刚……耍赖!”
“尾巴吗?”
说着,他又捻了捻尾巴尖,激起一阵战栗。
“嗯哈……不要碰……”
“为什么不要?你明明喜欢的。”
晏年霜一手与赛独十指相扣,一手摩挲着他的尾巴根部,一下一下地深顶。
“你喜欢的。”
“无论是这样插你。”
“还是这样摸你。”
“你都好喜欢。”
“你的身体很诚实。”
“那我呢?你……”
人类说到这里就停了。
快感累积到一种恐怖的地步,赛独爽出了生理泪水,沾湿了脸颊的艳红,落在人类身上。
晏年霜抬起他的下巴,对上那双失神地眼睛,动作却渐渐慢下来。
赛独从蚀骨的快感中脱身,内里觉出无限痒意,他扭动着腰,可这无法赐予他极乐,他只能向人类撒娇。
“主人……嗯……快一点。”
“不。”
人类却将此一口否决,他的手摸过恶魔的眉眼,轻轻地按揉着泛红的眼角,声音轻柔又病态。
“我要你清醒。”
也要我清醒。
“知道我是谁。”
记住我是谁。
我不要你沉沦欲望中,我不要你双眸失神,我要你看着我。
或喜或怒或嗔或悲。
看着我。
我不止要同你完成性爱。
我要你爱我。
如果说昨夜的性事是发疯一样地泄愤与占有,那么今天的就更接近于“做爱”了。晏年霜温柔了很多,可赛独觉得,这场性事偏偏比昨夜磨人。
人类总是在他将要坠入无边快感时停下来,强行让他冷静;又在他冷静一点儿之后开始狂风骤雨一般地抽插。
几次下来,他完全崩溃。
这是双向的,他备受折磨的同时,晏年霜年霜也好过不到哪里去。他看见他忍得青筋暴起,汗水一滴一滴地滑落。
赛独不知道这个人又在发什么疯,他抖着声问:“你这样,不会坏掉吗?”
“不会。”回答的语气平静坚决。
“可我要坏了!”
“不会。”
赛独被磨得发疯,他狠狠地瞪着人类,终于在又一次停止时俯下身去,吻住了人类的唇。
他的吻第一次充满急切。
带着恼意地啃咬,带着安抚地舔舐。
他知道。
他知道他在不安。
赛独可不蠢,人类是固执的生物,突然的转变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在晏年霜问出那句“知道我是谁”的时候,困扰在他心底的疑惑突然就明晰起来。
原来是认出他了。
虽然他内心深处仍然心虚,当年他沉睡时这个人类才……11岁吧?怎么就长成了这种……变态的样子?
各方面的。
居然想睡他吗?十一岁就懂这些了?
狡猾的恶魔,对于之前的勾引半句不提!
血腥味在激烈的亲吻中蔓延,血液让赛独恢复了一些力气,室内起风,人类被束缚在了床榻上无法动弹。
晏年霜皱起眉,正要挣扎,赛独的手却落在他的眉心,令他安静下来。
“不会是别人。”
“我知道是你。”
晏年霜呆呆地看着那双日思夜想的瞳孔,频繁的血液滋润加上情爱的潮湿,让那双眼眸明亮如初。
赛独轻笑一声,一个吻落在晏年霜的额头:“不要害怕。”
“我给你快乐。”
这一次,恶魔掌握了主动权,他在上方俯视着人类,坐得又快又深。
他们的呼吸急促,渐渐落在同一频率。
人类粗壮的性器在体内抽动,这让赛独产生了奇异的饱胀感,一双手贴上了他的肚子。
“摸到了……”晏年霜不知何时挣脱了控制,神情无比专注。
“我在里面。”
“哥哥,你好棒。”
这个称呼让他产生一种诱骗小孩的罪恶感,赛独咬咬牙,动作却没停:“不许喊。”
“为什么?哥哥。”
“哥哥,我好舒服。”
“哥哥,你亲亲我。”
“哥哥,你喜欢我吗?”
“哥哥……”
难得的羞耻感涌上心头,赛独报复似得狠狠一夹,成功换来一句闷哼,他喘息着呵斥:“闭嘴。”
晏年霜笑起来,是从未有过的真挚与纯粹。
他静静地凝视着身上这只漂亮的恶魔,银白飞舞的发,白皙泛红的肌肤,因为大量快感不受控制冒出的蝠翼……
思念、孤独、仇恨在这些年里日夜啃噬他的灵魂,形成平静波涛下日益增长的病态情绪。
渴求、占有、怨妒在爱欲的滋养下变成浓重的食欲。
他好像回到了口欲期,嘴里充斥着撕咬的欲望,那张属于人类的口腔将要在此刻长出尖牙。
晏年霜抓住赛独的手腕,配合着他的动作一下一下地深顶,在两人纷纷高潮之际,晏年霜拉下他的身体,对着他的劲侧重重咬下。
那是他渴望的血肉。
“你是那什么……狗吗?”
浴室里,赛独看着镜子里自己满脖子的牙印,有些不可置信。
这几天他一直被晏年霜按在房间里做爱,过得迷迷糊糊,现在才正式看清自己的模样。
赛独摸了摸那些痕迹,语气像在训斥小孩子:“你这是想吃了我?”
晏年霜从背后搂住他的腰,吻落在那青紫的牙印上,纠正他:“是吻痕。”
“哈,”赛独反手弹了下他的脑门:“哄鬼呢。”
晏年霜将被弹了的额头埋进赛独的发间,轻轻蹭了蹭。
“每次都消得很快,就咬得重了。”
“……我又控制不了,这是体质问题。”
“嗯。”晏年霜应了一声:“所以总想补上。”
赛独:……
“别以为你长大了我就不揍你了。”
晏年霜轻轻笑起来,气息落在耳畔,带来一些痒意:“怎么揍?”
“打屁股吗?”
赛独:“……你是个高冷总裁来着,你还记得吗?”
“哥哥喜欢那样的?”
“……并不。”赛独否认,看着镜子里抱着他黏黏人糊糊的人类,抿抿唇。
“对了,你……”没有什么要问的吗?
关于当年的事,关于他的重生,以及……
“什么?”晏年霜问了他未尽的话语,却没有真正等待他开口的意思:“一会儿跟我一起去吧。”
赛独知道他指的是去暮启,荒唐了好几天后,最先承受不住的不是赛独,是加了好几天班的助理。
管家接电话接得系统都卡了。
这些天两个人也不是纯在床上过——哪怕是魔法加成也不可能疯狂成这样。温存或是在人类进食的时候会问他一些近些年的事情。
将近十七年过去,无论是人类社会还是恶魔群体都发生了太多变化,他虽然一直在人群中摸爬滚打,但因为太过虚弱,连保持一具躯体都是问题,更别提打听信息了。
赛独现在大致弄清楚了,暮启的掌权人是晏年霜没错,但创始人却不是他,他就是某天在放学路上路过一条小巷,突然一道光闪过他的眼角,他偏头看过去,寂静的小巷飘落一片写满奇怪文字的叶。
那是一封恶魔来信。
“然后你就信了?”
当时听到这里,赛独坐在床边瞪大眼睛,赤着脚踩了踩晏年霜的膝盖。
“左右找不到事做。”
赛独出着神,一下一下地撵着脚下的肌肤,他被晏年霜哄着只穿了一件上衣,微微抬腿的动作使衣摆滑落到了大腿根:“你一个孤儿,按照安排去军方不是更好?”
“都一样。”
他的目的只有接触到恶魔,走哪条路都一样。
“信是从哪里来的?”
“不知道。”
赛独微微蹙眉:“没有其他信息吗?”
“有,”晏年霜轻轻捉住赛独不太老实的脚踝,“前不久,它叫我去噩梦之渊。”
“唔……就是买我那一次?”
“嗯。”
“那后面的宴会也是它叫你去的?”
“是。”
贴在脚踝的温度有些凉,赛独不太舒适地动了动,沉思着:“你的意思是……信也许来自噩梦之渊?”
“嗯。”
……
晏年霜在情话之外的地方话少得很,赛独问一句答一句,也算是知无不言,可赛独偏偏有些看不顺眼了,大致捋清楚什么情况之后,他脚上用了点力:“你呢?”
“嗯?”
“这些年,”赛独抬抬下巴,去看晏年霜的眼睛,“你怎么样?”
晏年霜一时没有接话。
“发什么呆?”
晏年霜静静凝视着赛独的眼睛,似乎是笑了一下:“和其他人没什么不同。”
赛独不相信,他看着晏年霜,就像人类的家长看着孩子:“你看起来和别的小孩可不太一样。”
晏年霜握住他脚踝的微微用力,使他的腿折了起来,赛独一惊。
腿被抬到胸前,衣摆下的风光显露无疑,人类的身体也压了下来。
“把我当小孩儿?”
“你自己一口一个哥哥。”
“嗯,哥哥,让我进去。”
“你……呃嗯……”
然后就是一些限制级的画面了。
赛独甩甩脑袋,把那些黄色废料扔了出去。
晏年霜还准备继续贴贴,被赛独无情地轰出了浴室。
“我自己收拾一下。”
浴室门外,晏年霜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
窗帘尽数拉了起来,今天是个不错的好天气。晏年霜抬起自己的手,握紧又松开,和煦的晨光下,万物泛起辉芒。
使一切看起来并不真实。
秋高气爽来形容这一天是很合适的,暮启集团车库门口的保安悠闲地坐在椅子上,模样挺年轻,却像个大爷似得手里盘着两个核桃,核桃上施了魔法,转出了残影。
电子车闸识别到车牌号自动打开,一辆低调的车开了进来,他懒洋洋地抬头看了一眼。
“咔啦——”
保安手里的核桃掉了。
“吾……吾……”
赛独的视线递过去。
保安这是才突然反应过来,咽下喉咙里的惊呼。
车停进车位,一双匀称白皙、踩着高跟的腿率先从车里探出,腿的主人走出,淡蓝色的及膝长裙勾勒出姣好的身形,乌黑的长卷发似乎有些遮挡视线,“她”轻轻地甩了甩,露出一张美丽妩媚的脸,应该是带了美瞳,眼睛里泛着蓝色的微光。
像一只漂亮的猫儿。
“你挺能耐啊,用我的……人看门。”
“信得过。”晏年霜从另一侧车门出来,走到他旁边,抬手将他鬓边的头发捋至耳后:“高跟鞋难受吗?”
赛独暗暗翻了个白眼:“现在知道问我了?刚刚拿这一身给我的时候可没和我商量过。”
晏年霜眼底闪动着笑意:“我以为你喜欢。”
“呸!”
恶趣味。
但作为一只已经“趁乱逃跑”的恶魔,确实不再适合以之前的样子出现了。
虽然他有更好的方法,但“死亡”在人类的世界似乎是相当了不得的事情。
还是不要吓他了。
赛独踩高跟鞋熟练得很,哒哒哒地走进电梯,半点不慢于正常的步速。
晏年霜跟在他身后走进去,抬手按了电梯。
“所以我今天将以何种身份出现呢?晏先生。”
赛独擅长伪装,不光是外表,连声音也伪作了婉转悦耳的女声。
电梯缓缓下行,缝隙里斑斓的微光渐渐暗下。
“你的意愿呢?”
“我……”
“老板娘?”
电梯门打开,助理挂着俩黑黢黢的大黑眼圈出现在门口,身后跟着兴奋的沙玄。
“吾主!”
赛独的话被堵在了喉咙口,呛得连连咳嗽起来,差点没维持住音色。
助理周身围绕着几乎快要凝成实质的怨气,脸上却挂着礼貌的假笑。
虽然看上去就快要维持不住了。
助理涣散的眼睛缓缓凝聚,骤然反应过来似得,连连道歉。
“啊,非常不好意思,瞧我,真是有些恍惚了……老板,您来了啊。”
莫名有些茶言茶语。
“老板”两个字加了重音,不同于以往尊敬的“晏先生”,连赛独都从这两个字里听出了怂怂的怨念。
来自打工人连续加班一周的怨念。
冯见易扯着嘴角,语气幽幽:“我以为您还要忙一阵子呢。”
赛独眨眨眼,莫名感到心虚,移开眼,却见晏年霜一脸坦然。
“嗯,辛苦,去联系财务。”
然后赛独就看见冯见易肉然可见地活了过来,甚至面色都红润起来,依稀能看出几分欢欣。
赛独:……
人类的善变真是无时无刻都在让他大开眼界。
冯见易的表情总算见了几分真诚,谦虚地笑:“都是我应该做的……”
“你刚才不还说忍不了要篡……”
沙玄在一边冷笑着开口,被冯见易一把捂住嘴。
他怒目而视,一巴掌拍开冯见易的手:“无礼的人类!”
冯见易相当丝滑地用拍开的手打开终端,一边滑动着各式各样的文件,一边语速飞快:“晏先生你看这是这周积攒下来需要您签字的文件时间比较紧急要不我们先上楼处理一会儿再来安排这里的事情……”
晏年霜微微颔首,冯见易礼貌的同赛独告别——这次倒是没喊老板娘了。
“如果您有需求,沙玄先生会带您到处转转,这段时间他已经对这里比较熟悉了。”
赛独点点头。
冯见易微笑,按下电梯。
“等等。”
冯见易反应迅速地挡住了电梯门。
赛独疑惑地看向晏年霜。
晏年霜的视线从终端挪到了赛独的眼睛上,眸光微微闪动,他捻了捻食指指腹,淡声开口:“哥哥,等我。”
明明是很短暂的分别,语气却十分郑重。
赛独愣了一下,然后扬眉笑了笑:“怎么,我还能在这里走丢么?”
晏年霜的嘴角微微上扬,轻轻“嗯”了一声,随后语气迅速冷淡下来,看了一眼旁边石化了的冯见易,蹙眉:“不是时间紧急?”
“啊!嗯……是的……”
冯见易的职业素养过硬,身体反应大过脑子,电梯门合上,寂静的电梯里,他的脑子在飞速运转。
他是知道赛独的真实身份的,那天晏年霜离去后只给他留下一句“处理好公司的事情”之后就整整失联了将近一周,他几乎以为自家老板是不是被暗杀了。
他一边安慰自己不会不会,说不定是遇见了什么难处理的事情,一边在心里怂怂想要真出事了是不是真的该自己上位了。
脑袋里乱七八糟的可能事件转了好几圈,他还幻想过总不能谈恋爱去了吧哈哈哈哈哈。
他并不知晓恶魔之主的性别,所以刚刚看见那位“女士”时才会下意识喊了句老板娘。
但是那句哥哥差点把他cpu干烧了。
一定是自己太累了出现幻听了吧啊哈哈哈,老板和恶魔之主的关系真好。
“恶魔之主是雄性。”像是看出了助理的茫然,晏年霜淡淡的补充:“那是是伪装,不要冒犯。”
“噢……噢……”冯见易了然的应答。
“另外,”晏年霜像是心情不错,“老板娘这个称呼,算不上错。”
电梯因为到达对应楼层细微地颠簸了一下,冯见易的瞳孔也震了震。
啊?
不是?
嗯?
好大的信息量!
赛独还没有来过这种看起来非常高科技的地方。
联盟的据点建在暮启总部的地下,但这里却不见丝毫昏暗。
科技公司的优势这一刻就显现出来了,四周的装潢非常明亮,还有模拟的日光,亮度更接近黄昏时刻,是一个恶魔非常舒适的光线。
这里宽阔地几乎不像一栋楼的地下区域,反而像是人类的办公大厅,层高很高,正好方便懒得走路的恶魔飞行。
恶魔能够依靠血脉感应彼此,来往的恶魔看见他,皆是难掩激动地对着他垂下头颅。
这是身负傲慢的恶魔对王的礼仪。
赛独微扬下巴以示回应。
简单逛了一圈,赛独抿了抿唇:“就这些了吗?”
在这个以恶魔为核心的组织里,恶魔本身的数量居然少得可怜。
沙玄点头:“嗯。”
除了赛独,这里的恶魔都没有进行伪装,看着平常对他们爱答不理的恶魔对着一个“人”低头,不少人类都好奇地放下手里的事情看过来。
被那么多人类盯着,赛独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起来,心里从未放下的警惕翻涌而起,他的眼中下意识地流露出攻击性。
“您不用紧张。”一道和煦的女声插了进来。
赛独闻声回头。
一名身着简单制服的年轻女孩朝着他们走了过来,她轻声呵斥了那些好奇的人,转而微笑着看向赛独:“我是人类在联盟的负责人,我叫程黎。”
赛独却没有全然放松下来,他有些诧异:“联盟……负责人不是晏年霜?”
程黎眨巴眨巴眼,思考了一下,恍然大悟:“您是从恶魔那边听说的吧,晏先生是人类中少有的能获得恶魔信任的人类,大多数恶魔也只对晏先生有印象。事实上晏先生不太管联盟的事情。”
“他不太管?”
程黎点点头,语气偏向闲聊:“光是暮启的事就够晏先生忙的了,那么大一个公司呢。”说着,她抬手指了指一旁的办公室:“关于联盟,您想了解更多的话,我很乐意与您聊聊。”
赛独颔首。
放沙玄继续去练习枪械,两人望着黑发恶魔远去的背影,程黎道:“沙玄先生是联盟已知所有恶魔里目前最强的战力了——噢,应该是除了您之外。”
赛独却摇摇头没说话。
察觉到这位恶魔之主的防备心,程黎笑了笑,带着他走进办公室。
“您其实完全可以相信联盟,毕竟联盟能有今天,同您有不少关系。”
“我?”赛独坐在会客用的沙发上,微微挑眉。
“是的,早些年的联盟是人类自发成立的组织,没有系统的管理,全然是一盘散沙,也因此鱼龙混杂,干了不少缺德事,在恶魔那边没有什么信任可言。”
“与我的联系在于?”
程黎笑了笑:“暮启成立后,晏先生以……比较强横的手段插足了一些联盟的管理——早期的暮启没什么实力,但晏先生本人还是非常厉害的。”
强横的手段?
看着程黎有些不堪回首的表情,赛独不由自主地猜想。
难不成是暴力手段?
“后来联盟清洗地差不多之后,晏先生不知从哪里联系上了一些恶魔,神奇的是,那些恶魔对于他态度虽然冷淡,却并不那么戒备,渐渐地,联盟就发展成了今天这个样子。恶魔的加入使联盟行事方便了很多,他们不喜和我们交流,每次合作时总说,是看着您的面子上。想来也许是因为您和晏先生早年的那些渊源吧。”
“他同你们说起过?”
程黎摇摇头,有些吐槽的意味在里面:“晏先生几乎不与我们说工作之外的事,是偶然听到有恶魔说,晏先生身上有熟悉的气息,我们才这样猜测的,对于您,晏先生也只简单提过一句救命之恩。”
赛独将手搭在沙发扶手上,指尖上下敲了敲。
办公室里的灯光偏亮一些,更接近人类喜欢的环境。程黎站起身,给赛独倒了……一杯果汁,她略微俏皮地眨眨眼:“其他的茶水我喝不太惯,这里常年没有人来,所以我也就没有备,您要是需要的话我让人送来。”
赛独摇头,却也没喝。
程黎倒是没在意,拿起自己的杯子喝了两口,悄咪咪地观察着面前的恶魔之主。
淡蓝色长裙勾勒出细腰,细白的手在灯下几乎反光,微卷长发落在肩侧,对上那双漂亮眼眸时心脏都会下意识一颤。
还有……咳……那个脖子上极淡的咬痕。
惊为天人的容貌啊!冯见易的情报真的没有错吗?!这真的不是雌性吗?!一点违和感都没有啊!
她天马行空的想着,又在赛独看过来时恢复了相当正经的神情。
赛独颇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这位人类女性,莫名感觉有一双不带恶意却饱含八卦之意的眼睛在悄悄看着自己。
程黎不露破绽地笑了笑。
赛独看着她,突然道:“你同晏年霜……似乎差不多年纪?”
“啊,是的,”程黎道:“我们以前是同学。”
“同学?”
看见恶魔之主有些兴趣,程黎将那段经历全盘托出。
在如今的人类社会中,虽说科技是主流生产力,但是魔法依旧是人们最为推崇的。
每个孩子在上学前都会进行魔法天赋测试,从中筛选出天赋超过一定水平的孩子进行魔法预备学习,三年后二次筛选,通过者正式进入魔法培训学院,进行长达十二年的学业培训。
每个能够正式进入魔法的孩子,都是未来的天之骄子。
程黎也是其中的一员。
她的魔法算不上强,却是个十足十的学霸,学院里最不受欢迎的理论课每年期末都是哀鸿遍野,但她是那个常年霸榜的强者。
后来多了个晏年霜。
最初没有人在意这个这个孤僻的插班生,连程黎都只是简单看了两眼那个榜上横空出世的名字。
可有些人灵魂里的光华是不会被沉郁的表现遮挡住的。
“一个孤僻的、优秀的人往往饱受非议,所学院里的大多数人都不太喜欢他,也就没什么人同晏先生来往。”
赛独沉吟了一下,挑眉:“你们孤立他?”
程黎连忙摆手:“是他一个人孤立了全校。”
赛独:“……啊?”
程黎似乎是想起什么不太妙的回忆:“倒是有人看他不顺眼,但找茬的人无一例外都被揍得很惨。”
程黎自小就对恶魔这一种族有莫大的兴趣,普通的人类学校不会开办恶魔相关的课程,但在魔法学院却是作为理论知识必修的。
她对知识的向往简直如饥似渴,难得看到一个理论课程考核情况同自己不相上下的人,激动的以为遇见了同好,打算同这位同学交流交流。
她顺着别人的指路来到教学楼后方的训练场,本以为会看到什么俊朗少年肆意挥洒汗水的美好场景,没想到撞见了案发现场。
程黎目瞪口呆地看着晏年霜单方面暴打了七八个人,下手之重可以说是要杀人都不为过,却没有愤怒,没有仇恨,只是平静的,冰冷的。
迟迟未离开的程黎差点被波及,吓得她抱头大喊只是路过,这才被放过。
她蹲在地上抬眼,看见穿着统一学院制服的晏年霜逆光站立,十四五岁的年纪已经有了颀长的个子,表情淡淡,色彩偏浅的眼眸里尽是漠然,身上衣服连一丝多余的褶皱都未起。
在他们那个打架还靠肉体硬碰硬的年纪,晏年霜已经能用魔法绝对压制他们了。
“他强得简直令人发指!”程黎长长地感叹。
那是肯定的,恶魔之主王印下的血液,在传说中都无比珍惜的东西,给他灌了这么多,能不强吗?
赛独想着,不过最近自己拿了一些回来,也不知道对他的力量有没有影响。
“然后你就跟着他了?”
程黎摇头:“那时候也就十多岁……您或许没有年龄的概念,在人类的世界,十几岁还只是一个蠢兮兮的年龄。”
那确实。
赛独点头,表示肯定。
程黎:……您其实不必附和。
她接着道:“知道晏先生没什么兴趣同别人来往,我后来也没再去自讨没趣了。”
这于程黎的学霸生涯只是一个小插曲,她后来又开始了日常泡图书馆,实践课摸鱼划水的校园生活。晏年霜成为她们年级里那个只会在期末冒出存在感,让他们感叹一下大佬的角色。
直到她即将毕业那年。
学院里公开的关于恶魔的书籍已经满足不了她了,上面记录的东西终究还是太过浅薄,她打起了锁在学院档案楼的藏书的主意。
于是一个休息日,大部分人都睡了的深夜,她悄悄地跑了出去。
月黑风高夜,万籁俱寂时,正是干坏事的时候。
她又一次遇见了案发现场。
程黎:……
她惊觉,多年前那一双冷到极致的眼,她从来没有忘记过。
时间似乎只在他的身上刻下了孤寂的痕迹
熟悉的主角,熟悉的单方面殴打。
但这一次,远比从前骇人。
这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案发现场。
了无生息的人类,漠然站立的晏年霜,以及重伤缩在角落里的恶魔。
这个煞神终于还是杀人了!
在晏年霜将人类尸体丢进血泊中、抬眼朝她看过来时,程黎的第一反应不是担心自己要被灭口,而是直勾勾地盯着角落里那只恶魔。
那是传说中的……美丽的种族。
……某方面来说,她也算是个疯子。
程黎说悄悄话似得,压低了声音:“晏先生那个时候站在血泊里,就像恶鬼一样,相当可怕。”
“恶鬼?”
“是人类的一种想象,嗯……通常指……死去了的人,带着仇恨与恶念又出现在了人面前,通常伴随着死亡与杀戮。”
赛独眼眸微垂。
程黎继续往下说:“我那时也是年纪小,莽得很,想着就算死了也要死个明白。”
寂静的夜,晏年霜眼里的杀机让程黎后背冒出一层鸡皮疙瘩。
完了,要被灭口。
这位的凶名她可是一直都有耳闻,像她这样的菜鸡跑肯定是跑不掉的,她干脆放弃了挣扎。
“在……我死之前,”后背狠狠掼上墙,她咳得几乎要断气,抬头,模糊的视线里她只能满眼祈求,“能不能……让我看看那只恶魔?”
她的记忆像是回到了小时候,她指着图画书上精美的插画,天真又惊喜地问:“妈妈,这是什么?”
女人笑着帮她扎着小辫儿,道:“这是恶魔。”
小程黎惊得收回手:“恶魔……很坏吗?”
女人温柔地拍拍她的后背:“不啊,我们小程黎能像个小太阳一样使用光魔法,全靠他们呢。”
小小年纪的程黎懵懂地看着画面中美丽的恶魔,天性好奇的她将恶魔这两个字刻进了心脏。
后来天赋还算不错的她成功进入了魔法学院,那些课程里简单的记叙却让这个种族在她心底鲜活了起来。
越了解,越狂热。
这是她从小的梦想,几乎贯穿她目前的整个人生。
朝闻道,夕死可矣。
她等了好久,等到疼痛渐消,眼前恢复清晰,再望向四周时,却是干净得像是她的一场错觉。
“我相信我的眼睛,所以在那之后也就一直缠着晏先生,然后就来到了这里。”程黎笑着总结,还不忘推销一下联盟:“联盟中的大部分人都与我类似,都与恶魔有些渊源,所以其实您可以信任我们。”
赛独没答话,只垂眸听着,在程黎的只言片语中大概地拼凑出了人类小孩的大概成长经历,莫名觉得有些气闷。
程黎讲了这么多,自己也有些感慨:“来联盟之后,我才逐渐了解到很多事情的真相,”她看着模拟窗户景色的落地大屏,声音很轻:“其实,对恶魔的压迫,也在迫使着人类走向灭亡。”
恶魔之主知道的东西不会比他们少,但程黎需要陈述更多以获得信任,她递给赛独一本书。
“这本是关于恶魔的目前权威较高、流传较久的纪传,虽然未经过官方证实,但……其中记录似乎确实是真的。”
赛独垂眼看着书封,很眼熟,似乎在晏年霜的书房里见过。
他接过翻开。
程黎小心翼翼地看着他,见他没有动怒,略松一口气:“这本书似乎是个人所写,其中言语存在许多不妥,还请您不要生气。”
赛独面无表情地撇她一眼,似乎在说为什么不生气。
程黎:……
好吧。
对比起恶魔漫长的生命,人类的历史不过瞬间,可就是这瞬间,人类利用他们独有的创造天赋锻造出了一个不小的奇迹。
几乎没有人会在意蚂蚁的诞生与湮灭,可有一天,蚁巣的高度突破了地面,变成一座日益增高的小丘。
‘暗处的生命注意到在岁月长河中挣扎上行的孱弱种族,于是祂们降落世间。人们拜服、惊呼着神明,可祂们睁开眼,日暮时一般的瞳孔昭示着——
倨傲的、强大的、美丽的、我们在此世间的邻居。
是恶魔。’
赛独轻嗤了一声。
最初的恶魔与人类是全然和平的。
也确实如同很多人类传说故事中那样,这个种族具有一切不慈悲的性格,他们冷漠、傲慢、恶劣。
他们冷眼看着人类对他们祈求力量与帮助,像是看着昆虫上演戏剧,只有在心情愉悦时会给予一些“施舍”。
这场和平大概持续了三百年。
最初的百年,人类供奉恶魔;
随后的百年,人类学习恶魔;
最后的百年,人类嫉恨恶魔;
受到天赋的局限,人类再怎么学习钻研,对于恶魔与生俱来的魔法能力终究只能掌握一些皮毛。
求而不得,舍而不能。
这是弱小生命对力量的渴求。
于是贪婪的人类仿造神明,为恶魔降下傲慢之罪。
‘那分明是漠然狠毒的种族!’
传说中伴着风雨雷电出现的恶魔,最为惧怕的居然就是电。
这于掌握科技力量的人类简直是天赐良机。
那些昔日高高在上的美丽生物终于匍匐在他们脚下。
可恶魔始终不会低头,哪怕至死。
于是人类想到了那为人类带来希望,却赐予恶魔死亡的——
繁衍。
恶魔的与人类不同,他们诞生于极暗之地——那是人类千百年来未曾找寻过的地方,随后便是漫长到几乎永恒的寿命,因此恶魔虽然拥有同人类类似的生理结构,却不需要繁衍,相反,这一行为会致使他们的灭亡。
因为上天从未赐予恶魔“创造”这一天赋,繁衍,瓜分的是恶魔的能力与寿命。
这是代价。
原先人类只在暗中下手,那些能力比较弱的恶魔消失了也没有谁发现——恶魔的傲慢是非常公平的。
直到上一任恶魔之主的陨落,恶魔自此一蹶不振。
至此,世界成为了人类的狂欢场。
‘他们不是神明,是神明送来的礼物!’
看到这里,赛独不适地皱了皱眉,无端联想到噩梦之渊广播那个疯疯癫癫的老头。
这本纪传后面的走向不用猜也知道,无非是歌颂人类如何掌控了魔法,恶魔如何沉寂直至今天退出普通人类的视野。
“对于人类来说,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但是强留不属于自己的天赋,始终是要付出代价的,对吗?”程黎轻声问赛独。
赛独没回答,程黎也不需要回答。
只有那些陷入狂热的人始终没注意到,属于人类的灾难悄然降临。
“在暮启出现之前,人类所掌握的魔法已经开始失控了。新生儿的数量一年比一年少,人类平均寿命一年比一年短,但这一切都被那些掌握权势的人粉饰太平——他们以为自己真的迎来了长生。加上后来暮启科技的发展压制了人类对魔法的依赖,表面上的安稳才维持至今。”
“所以联盟做这些,并不单纯只是为了恶魔,更主要的是为了我们自己。”
她笑了笑,不做隐瞒:“我有私心,我心中放在首位的最终还是我的同类。赛独先生,我不说假大空的话,联盟的出现是为了你们,更是为了我们,要解决这场灾难,需要我们彼此的信任。”
程黎有些感慨:“更何况,联盟中人类真正的领导者,是晏先生。”
赛独抬眼:“怎么说?”
“他是唯一那个,完完全全以拯救恶魔为目的的人类,有时候,我们也会悄悄称呼他为救世主,毕竟这也是对人类的拯……。”
“拯救?”
赛独合上了书。
“您……”程黎止住话茬,看着他的脸色。
坏了,没克制住话痨属性。
赛独却没有谈及另外的东西,只是手指点了点陈旧的书籍封面。
“神经兮兮,文笔极差。”还不如自己看的那些。
赛独如是评价。
手机一直震个不停,不用想也知道是程黎那个神经病,自打知道恶魔之主要来,这女人跟疯了一样激动。
当然,饶是淡定如他,当初在沙玄口中知道消息时也是恍惚了几瞬。
冯见易按了按太阳穴,把最后一部分需要晏年霜签字过目的文件抱进办公室。
“晏先生,这是最后一批。”
“嗯。”
晏年霜应了一声,抬头看了眼时间。
冯见易:……
救命啊,他又在自家老板的脸上看到了想要消极怠工的不耐烦神情!
这是今天第几次了?!
晏先生以前不这样啊!
可怕的爱情!
正所谓老板干得越少我干得越多,冯见易赶紧哄着:“把这些处理完之后,其余的事情就没那么紧急了。”
“嗯。”
那种表情这才从晏年霜脸上消失。
在忍受了晏年霜好几次撒手不想干的表情,和好几次望向他似乎想要委以重任的眼神之后,终于……
天黑了。
好在晏年霜烦归烦,工作起来半点没含糊,卡着暮启最晚的下班时间处理完了文件。
巨大的落地窗前,暗淡的天幕只有边缘还泛着一点金光。
晏年霜起身:“就到这里吧。”
冯见易神色恍惚地抬起头来。
打工真累。
他惯例性地在心底吐槽。
两人一同前往地下层。
“赛独的身份,怎么安排的?”
“分公司调过来的,安排在秘书处。”的您的小情儿。
晏年霜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这段时间你辛苦。”
冯见易竖起耳朵。
“你可以带薪休假两天。”
这就是救世主的良心!
横扫疲惫,做回冯见易!
晏年霜来到地下层的时候,赛独正在和沙玄研究暮启制造的枪械。
“吾主,我老早就想看看这些了,但他们不给我看。”
“如果你不上来就差点把它拆掉,他们应该不会拒绝你。”
“为什么……这玩意儿通电的?”
“是吧。”
“那怎么不扎手啊?”
赛独按按眉心。
“……你有空还是得多读一读人类的书。”
“啊,好。”
沙玄对着模拟仓内开了一枪,“哇”了一大声。
赛独探头往里面看,若有所思。
程黎站在一边歪着头,笑容慈祥。
相当和谐的一组画面。
“哥哥。”
晏年霜开口,惊动了四个人。
“你的事情做完了?”赛独闻声转过头。
“没有,”他的语气同平常一样淡淡的:“事情好多,做不完。”
是在撒娇吧?是吧?
冯见易看看地板又看看天花板,走过去拽了一下程黎才让她回神。
程黎:“……哎?”
赛独犯了难:“那怎么办……要不暮启那边,你就不……”
冯见易、程黎:“使不得!”
“应该不行。”晏年霜拉住他的手腕,:“暮启是是最好的掩护。”
“哦。”赛独点点头,想了想,抬手摸了摸晏年霜的头,神色认真:“辛苦啦。”
晏年霜心底泛软,嘴角极轻地勾了一下。
“我们说正事。”
联盟的高层都是一堆年轻人,没什么架子,招呼来人就在枪械室席地而坐了。
一群人坐在地上一筹莫展。
看到自家老板挨着那位恶魔之主紧紧的,漫不经心地捏着人家的手把玩,好多人都克制不住往那边瞟,然后又被晏年霜凉凉的气质冻回来。
这是唯一的乐子。
“噩梦之渊的防备太重了,联盟情报科最近的调查进度一直都停滞不前。”
“对,自从上次之后,噩梦之渊就没再开过拍卖会。”
“我们安插进噩梦之渊的人也没了联系……”
……
如果说之前的噩梦之渊只是管理森严,那么最近的噩梦之渊几乎可以称得上是一座牢牢锁起的高塔,几乎斩断了所有与外界的联系。
“哪怕是噩梦之渊,长期封闭也不可能,我们……拖一拖?”
“不能拖了。”赛独依旧伪装着女声
有人疑惑地追问,赛独却没答。
冯见易接过话来:“我们总不能因为噩梦之渊的动向而一直处在被动的地位。”他叹了口气:“联盟已经等了很多年了。”
晏年霜没有言语,但他明显也是这个意思。
“可是噩梦之渊现在简直是密不透风,我们的人进不去。”
程黎撇撇嘴:“那不见得,我们前两天才从他们手底下救回几……位恶魔。”
此话一出,整个枪械室里都是一静。
人不可以,那恶魔呢?
大家都想到了这个,可没人敢说。
联盟的恶魔数量一直都很少,都是作为战力储备的存在,而且噩梦之渊对恶魔的气息高度警觉,手段又极狠,所以他们几乎都没想过要安排恶魔去做线人。
噩梦之渊像是暗处饥渴潜伏的巨兽,一旦潜入,无论是人还是恶魔,几乎没有出来的可能。
这哪里是去干活,完全是在给噩梦之渊送礼。
哪怕这是现下唯一的方法,但其可行度几乎为0。
更何况人恶魔之主第一天来联盟,就提出这种方案,显得人多少有些不怀好意了。
“可以。”
“不行。”
赛独和晏年霜的声音一道响起。
晏年霜几乎瞬间就明白了赛独的意思,他皱起眉。
“没有这个先例。”
赛独有些疑惑:“所以呢?”
“太危险。”
“做哪件事不危险?”
“用别的办法。”
“有别的办法?”
“你要再一次被抓进去吗?”
“这是唯一的突破口了啊。”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争执起来,其余几个人飞快眼神交流。
‘恶魔之主她真的,我哭死。’
‘晏先生咋这么生气,说实话这就是最优方案啊。’
‘你瞎哇,老板跟恶魔之主这不明摆着有一腿啊。’
‘啊?’
‘对啊,九死一生的事情,噩梦之渊是恶魔能去的地方吗?’
‘你还喘上了,不就是你提出来的。’
‘看晏先生脸色,我觉得他有点后悔当初怎么没弄死程黎……’
‘不要揣测我偶像!!!’
……
一边蹲着的沙玄是听也没听明白,看也没看明白,一脸迷茫:“不是,什么方法?”
冯见易小心解释了一遍。
沙玄震惊地瞪大眼睛,一片惊讶于人类“未尽之语”的离谱,一面又疑惑:“为什么是吾主去?不能是我去吗?”
冯见易也不明白。
哪有将领上来就出征的。
赛独在晏年霜一句句执拗的否定下已经有些恼了,他腾一下站起来,试图以人类的视角用熟悉来说服他。
“你知道我在噩梦之渊待了多少年吗?”
晏年霜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冯见易心道不好,连忙打哈哈:“啊天色不早了方案这个东西急不得我们回去再仔细探讨一下你们两位也好好商量一下我们先走了。”
几个人连忙离开了。
沙玄却没眼力见,看着俩人吵起来,第一反应是呵斥这个无礼的人类:“没有人可以质疑吾主的……”
一只手从门口伸进来一把把他拽走。
“快走吧!”
枪械室里安静下来,只有模拟舱运转的电流声响在耳畔。
“没有人,可以质疑恶魔之主的决定。”
“我知道的,哥哥。”
晏年霜将赛独的手扣入掌心。
十指交缠,却彰显出一个人类碎掉的心脏。
“但我不知道你在噩梦之渊待了多久。”
“我不知道你有多强。”
“我不知道……这十七年。”
那是人类最好的年华,是恶魔最不起眼的一瞬。
晏年霜低下头,赛独被牵着的那只手接触到了温凉的额头。
“恶魔之主是恶魔一族的命脉不是吗?就当是为了你的族人。”
“好不好?”
……
程黎他们从来没那么恨过枪械室的隔音。
什么都听不着。
自打进了暮启联盟,她们还没见过晏先生失控的样子。
不过就恶魔之主那绝美的外表,足以让所有人为之倾倒。
程黎没有暴露赛独的真实性别,几个人围在一起八卦,冯见易以不知道不明白不好奇的三连否定话术逃离了八卦圈,拖着沙玄在台阶上坐下。
“我以为你会坚定地劝说赛独先生呢?你们不是坚决保护王的吗?”冯见易问他。
“吾主的决定才是最不可违背的。”说着,他有些气闷:“不然吾主也不至于流落这么几年。”
“哦。”
放假在即,冯见易的心情非常轻松,也不着急回那个冷冷清清的家。他往后靠了靠,余光榷见沙玄的翅膀随着呼吸轻微地起伏,突然有些好奇。
“说起来,晏先生和赛独先生也是小时候认识的,你们好像很喜欢人类小孩子?”
“喜欢?”沙玄的表情很奇怪:“人类也配?”
冯见易:……
“我换个说法,赶紧你们对人类小孩都比较……不一样?”
“因为我族没有幼崽吧,这玩意儿还挺有意思的,起码比你们顺眼多了。”
沙玄说着,不忘踩那些“大人”们一脚。
“哦。”冯见易拉着沙玄状若无意地闲聊起来:“那按照你们的寿命论,人类的年岁对你们岂不是转瞬的事?”
“不完全是。”
“嗯?”冯见易有些好奇,沙玄却不再多说了。
“好吧,那你……会忘记很久以前发生的事吗?”
“多久?”
“十来年吧。”
“倒是不容易,除非不怎么重要……喂,你是不是又在套我话!”
冯见易笑着举起手作投降状,一副无辜的样子。
沙玄看到他这个样子就来气,骂骂咧咧地控诉人类之奸诈。
……
赛独垂眸。
望着面前语气卑微的人类,高傲的血液里泛起些不舒服的意味。他依稀能够读懂晏年霜究竟在担心什么,叹口气,终于还是低声解释。
“潜入噩梦之渊是当下最有用的方法了。确实哪只恶魔都能假装被抓潜进去,然后呢?你知道的,潜入其实是最简单的一步,我们需要的是信息,而我在噩梦之渊待了七年。”
晏年霜手指微颤。
“噩梦之渊是一座巨大的、属于恶魔的墓穴,我太了解那里了,也深知其中凶险。做这件事的恶魔需要强大,也需要智慧。去的应该是我,也只能是我。”
赛独在此刻显现出了恶魔之主的獠牙,他眉目倨傲,声音冷静又无情。
“我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噩梦之渊必须尽快覆灭,”他说着,声音低下去:“我有种预感,这也许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
晏年霜没吭声,赛独看不见他的脸,一时也无法觉察他的心绪。
“你相信我,我不会死。而且这是我的使命,你明白……”
“我明白。”
晏年霜打断了他的话,直起身将他抱进怀里。
“我知道的。”
十七年前就知道了,那个高于一切甚至于生命的使命。
他侧首埋在赛独的颈侧,反对的话说不出半句:“哥哥……”
他怎么拒绝,怎么阻碍?
他该怎么办?他能怎么办。
这个世界就是如此凌迟他的灵魂。
晏年霜轻轻蹭蹭赛独的脖颈,眼底的厌倦翻涌,却无人觉察。
这事最终还是这么定下了。
程黎心底里有些佩服这位恶魔之主,他不像人类的高位者一样需要维护,反而总是冲在最前的那个,坚定地守护着自己的族人。
本来就喜欢这个种族,现在更爱了。
反观晏年霜。
那天赛独哄人哄得很快,起初他们还想着是这两位的“感情”可能没那么深厚,晏年霜能够理性地看待这件事。
后来发现不是。
晏年霜并没有被哄好,只是遭罪的不会是赛独。
行动方案数不清多少次被驳回,程黎快崩溃了。
“噩梦之渊的资料都快被我翻烂了!”
纸张边缘在频繁的翻动下起了毛边,还没好好缓缓,又再次被翻开。
“漏洞,漏洞,我现在看我方案哪里都是漏洞!”手下疯狂吐槽。
“可偏偏晏先生说的有道理。”另一个人幽幽地道。
“哎,”程黎叹口气:“这确实是……不能出错的事。”
她摸摸手下的脑袋:“今天先下班吧,回去休息一下,明天打起精神来继续干。”
“那您?”
程黎笑了笑:“我再看看,你们先走吧。”
“好嘞,头儿你太辛苦啦~”
程黎踹过去一脚:“瞎喊什么!演电视剧呢?”
几个人笑嘻嘻地走了。
办公室安静下来,程黎低头看着密密麻麻写着标注的策划案,无声地叹息了一声。
她才算不上辛苦呢。
最近冯见易不在,没人帮着管理暮启,晏年霜那边的工作压力大了一些,偏偏他还要分出精力来管联盟的事。
已经能在晏年霜身上看出疲惫的影子了。
这是过去没有过的。
可也许是人类女性的心思更敏感,程黎觉得晏年霜身上的疲惫感似乎不是因为工作,具体的说不清。
就像是……就像是……
她捏捏鼻梁。
想不出来。
余下的时间不多了,她收拾掉乱七八糟的想法,继续伏案在办公桌前。
暂时顶替冯见易工作的人是赛独。
他会的东西不多,工作也只是挂个名,自知帮不了什么忙,一直在办公室待着也无聊,便悄悄溜到茶水间划水。
这是个好地方。
这可是里的着名情报地,没想到暮启也没有免俗。
赛独习惯性的缩在角落里,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奶茶,他今天用来伪装的裙子和暮启的装修有点撞色了,加上他有意识地缩小存在感,后来的人压根没发现茶水间里还有人在。
大概有两三个人走进来。
“今天忙死了,这快下班的点我们才有空过来喝杯水。”
“冯助休假了嘛,晏先生又刚刚病好回来,忙点正常。”
几人趁着休息在茶水间闲聊起来,其中一个男生说道:“哎,咱们部门那个从分公司调过来那个女的,怎么一来就顶冯助的工作啊?”
赛独眼睛微微亮起来。
出现了!
八卦!
虽然主角是自己,赛独丝毫不介意,饶有兴趣地听起来。
另一道女声回他:“能从分公司调过来,说不定人家能力突出呢?”
“那不见得,今天晏总都忙成什么样了?”
“害,冯助不在,随便找个人顶上去呗。”
“那大可以找工作熟练一点的人啊,找这么个新人,还打扮得……我没有别的意思啊,就是很难不怀疑这其中有点裙带关系。”
女声显然不赞同:“你有病吧,随便乱揣测?你晚上趴他们床底了?”
“不是你急什么?我就表达一下我的想法,我不信你没这样想过。”
“骂你两句不是我急了,是你欠骂,你以为人人跟你一样是恶臭思想?”
眼看着两人吵起来,第三个女声柔声开劝:“你们别吵起来啊,我觉得他的猜测也不是没有可能……朋友间聊一下八卦嘛……”
“他现在都这么说,你信不信他还会和别人这么说?谣言就是这么来的。”女声顿了顿,突然大了点:“你不会也这么想吧?我看你是脑子坏了!”
赛独饶有兴致地看着人类的争吵。
他分析了半天,勉强得出三人的关系。
三人看起来很熟悉,最开始开口的女生好像看那个男生并不顺眼,只是跟另一个女生更要好一些;而另一个女生和那个男生似乎是情侣,一直在替男生找补。
大概是,闺蜜和情侣的灾难结构?
赛独并不因为话题中心是对自己的揣测而生气——这完全是无关紧要的事情,他只是有点理解人类爱吃瓜的心情了,他甚至觉得嘴里有些寂寞,想吃点零食。
争吵越发激烈,先发言的女生口才极好,字字珠玑,赛独看得入了神,没注意到奶茶见了底,吸管中的空气与液体对流发生呼啦啦的声音,一下子吸引了三人的注意力。
赛独有点懊恼,笑眯眯地道:“不用管我啊,你们继续。”
话题主人就在旁边,这谁继续得下去?
赛独无趣地撇撇嘴,从角落里站起身走过去。
裙摆在空气中摇曳,遮盖成暗色的狭长眼眸自带三分媚,偏偏眉宇间又有几分雌雄莫辨的英气,哪怕没什么情绪都让人不自觉陷入其中。
三人被这流动的美色晃了一下,回过神后的表情非常尴尬,那男生磕磕绊绊地找补:“我们就是……瞎聊,你别当真。”
旁边的女生翻了个白眼。
赛独下巴微扬,“嗯”了一声,随即看向另一个女生,问:“你跟他是情侣啊?”
令人意外的是,那女生红着脸摇了摇头。
“嗯?”赛独挑挑眉,转头看了看那个男生,神情颇有些疑惑:“公司里有晏年霜这样的,再不济还有冯助,这个……”,他的眼神将男生从头到脚扫了几遍。赛独认为人类的审美和恶魔还是基本一致的,难道有些人不一样?
他稍稍“啧”了一声以示不解,男生却觉得自己被阴阳到了,有些怒地问:“你什么意思?”
赛独懒得理他,只是拍拍脸红女孩儿的肩膀,道:“提升一下眼光吧。”
说罢,他也没管几人的反应,转身离开了茶水间。
赛独回到办公室的时候,晏年霜依旧在忙。
宽大的办公桌闪烁着好几道屏幕,上面都是他看不懂的文字与表格。赛独走得近了点,才注意到其中有一道屏幕上显示的是楼里其他地方的监控。
“你还得负责这个?”他有些讶异。
晏年霜摇了摇头:“你出去之后,我让人接过来的。”
“看我?”
“嗯。”
“有什么好看的。”赛独嘟囔着,走到沙发边准备坐下,晏年霜却对他招了招手:“过来一下。”
赛独依言走过去:“什么事?”
“坐这里。”
“这哪有……”赛独瞄了瞄晏年霜的腿。
难道是要我坐这里?哎呦人类好黏糊……
熟料晏年霜按了下办公桌旁边的一个按钮,桌侧非常丝滑地弹出了一张椅子,自动滑到了他脚边。
赛独:……
好,高科技。
他好奇地摸了摸桌子,又摸了摸椅子,研究了好一会儿,才扭头问晏年霜:“叫我过来干什么?”
晏年霜却只是捉了他的手腕握在手心:“在这里陪我会儿。”
“你不忙么?”
“还好。”
“还好?你都快忙脱发了。”
晏年霜:……
他的拇指揉按着赛独略微突出的尺骨:“哥哥会不喜欢吗?”
赛独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眼里沁出点泪水:“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人类就是会掉头发——你小时候也掉。”
晏年霜抬手抹掉他眼角的泪:“困了就睡会。”
“不困,就是有点无聊……哎你快工作吧,一会儿早点回家。”
晏年霜的嘴角扬起一抹不明显的笑,轻轻嗯了一声,转向屏幕进行忙起来,却没松开赛独的手腕。
赛独看出他的笑意,心情也不错,这几天人类好像总是不太高兴,现下终于缓和了些,因此也由着他牵。
好歹也是看过不少当代网文,人类的文字赛独基本认识,虽然对于那些满是专业文字的报表看不懂,但联盟相关的东西赛独多少能理解一些,此时又是下班时间,没什么人会进来,赛独干脆就帮起了忙。
嘴上说着不困,看着密密麻麻的文字,没多久赛独就睡着了。
迷蒙间他能感受到眼前的灯光暗了,微凉的气息覆下来将他笼罩,可是动作过于轻柔,不足以惊扰睡眠。
只是叫人可惜,恶魔似乎没有梦境。
赛独在晏年霜怀里醒过来,他有些没反应过来,从晏年霜怀里探出头左右看了看,那把自己坐的椅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收了回去。落地窗上不再是投射的虚拟景象,而是实打实的城市夜景。
他动了动,才发现自己的一只手被人类轻轻地拉在掌心。
头顶传来像是笑声的气息,赛独才慢悠悠地抬起头:“怎么把我挪过来了?”
“想抱着你。”
赛独小小地舒展了一下身体,问:“我睡了很久吗?”
晏年霜揽了揽他的腰:“不久,只是天黑得有些快。”
“你还没忙完吗?”
“还差一些。”
当人类的老大真是辛苦。
赛独想着。
他想要起身,却被晏年霜拉着没法动:“再抱会儿吧。”
不是商量的语气,但赛独也乐意顺着他,懒洋洋地缩了回去。
也许是要忙的东西剩不下多少了,晏年霜看起来很悠闲,也很享受把赛独抱在怀里的感觉,半点没有急着下班的意思。
办公室里的灯调亮了点,这在仍旧灯火通明的暮启大楼里也没显得突兀。
赛独打开终端上网,又开始研究那些网络文学。
“你好像总是对这些东西感兴趣?”
赛独习惯了,也没有了被抓包的羞耻:“很有意思啊。”
“我以为你会很讨厌人类相关的所有东西。”
“那我现在就不会躺在这儿了。”赛独慢悠悠地说。
晏年霜低下头。
赛独的脑袋靠在他左侧的锁骨上,黑色的假发被挤得有些乱。
“头发可以摘吗?”
“不可以,特别难戴。”
“嗯。”
晏年霜应了声,帮他理了理发丝,低头吻在他的耳侧。
赛独没什么反应,面对终端看得专注。
亲吻爱人这件事会上瘾,就像裂了口的河堤。
温热的吻陆陆续续落下来,搅得赛独有些不得安生。他抬手抵住晏年霜的下巴:“干什么?你不工作了?”
晏年霜的头低下来,鼻尖抵在他的颈侧,声音略显模糊:“休息一下。”
温热潮湿的气息喷洒在皮肤上,很痒,赛独耸起了肩膀。
下一秒,他就被咬了一口。
赛独生气了。
他毫不留情地咬了回去,可无奈受到姿势的限制,那两个圆圆的小坑最后只落在了晏年霜的下巴和脸颊上。
他收回尖牙,凶凶地盯着晏年霜:“你以为我不会咬你是不……”
话还没说完,他的手又被咬了一口。
“我生气了!!!”
赛独用了力气,晏年霜一个没拉住,连人带椅子被掀翻在地上。
为了维持一些服务器的运行,暮启24小时都不断电,可这会儿大部分人都下了班,办公层大部分都关了灯。
在光线并不算明亮的环境里,能很明显地看出晏年霜给赛独挑的裙子的用心之处。若是在白天,那看起来就是普通的素色装扮,可在暗处隐约可看出那分明是流光溢彩的布料。
可是,暗夜时,向来只有晏年霜在赛独身边。
并不是特别强调女性特征的,就只是一条裙子而已,衬托主人的身型,在大幅度的动作下像一朵飘摇闪烁的花。
他的。
晏年霜不觉得疼痛,哪怕恶魔的尖牙失了控制穿透他的皮肤,他只感觉到自己抱了赛独满怀。
甚至于,他在为恶魔的啃咬而感到兴奋。
那足以撕碎人类脖颈的尖牙在他的肩头,他紧紧地盯着赛独的唇,期盼着他咬得深一点、再深一点。
可是赛独没有。
赛独对总是胡闹的孩子小施惩戒,在伤口渗出的血液中嗅到自己的气息,又心软软地住了口,抬头却看到满眼期待。
“为什么停了?”
赛独:???
我不是在奖励你吧?
他无语地把晏年霜的衣服拉好,就这么骑在他肚子上:“我真是搞不懂你。”
“是吗?”晏年霜却笑起来,压低了声音喊他:“哥哥你问我啊。”
“你问我,不就懂了么。”
“好吧,”赛独妥协:“那你到底想干嘛?”
“可以咬我吗?”
“啊?咬?”赛独愣了一下,露出了古怪的表情。
此时算得上暧昧,他们也并不清白,赛独自然而然地想岔了。
不怪他,怪人类语言总是富含各种歧义,偏偏他饱读各种人类文学。
“嗯。”
“也……行。”赛独倒是不介意这个。
他有不同的羞耻观,但现在也算是扮上了人类,在办公室做这种事还挺刺激。
刚刚拉好的衣服又被拽开了。
啃咬之际,赛独看着衣衫不整的人类,看着他略微恍惚的眼眸,突然就有点明白为什么晏年霜这方面的瘾那边大了。
咬人好像确实很快乐。
起初晏年霜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直到赛独越来越往下、越来越往下,他才意识到不对。
赛独扒拉他裤子的手被拦住,疑惑抬头。
“嗯?”他牙都收好了。
晏年霜浅浅叹息一声:“不是。”
“不是?”赛独毫不留情地摸了把,感受到硬热的触感后面露质疑:不是?
晏年霜:……
他没解释,伸手捧过赛独的脸,低头轻轻吸吮他的嘴唇,低声换了个说辞:“不用。”
赛独的双手落在了办公桌上,那些本来显示资料的终端显示器尽数关闭,桌面上干干净净,甚至滑得赛独有些撑不住,一下一下地被顶得往前滑。
本来盛开在小腿处的裙摆被推到了腰上,后背的拉链被拉下,又更多的花儿开在了背上。
肩胛骨敏感,偏偏晏年霜爱咬,赛独被惹得沁出泪,偏偏收着翅膀更难受,晏年霜哄着他,黑色的骨翼在背后成型,可没等赛独松口气,晏年霜又变本加厉地欺负上了。
赛独忍不住漏了几声啜泣,晏年霜轻轻按住他的唇,食指指节陷入齿间,极快又深地撞着他:“哥哥,不要出声,有人怎么办?”
赛独咬他的手,声音含糊又断续:“你……呃……嗯啊……现在……知道慌了?”
晏年霜只是专注地凝视着他:“没有人可以看见哥哥这个样子。”
许是受了点人类伦理的影响,赛独突然觉得哥哥这两个字在此刻说并不合适,他只能道:“别……嗯……别叫这个。”
“为什么?”晏年霜歪了歪头。
“那叫什么?”
他想了想,笑了一声,伏在赛独耳边喊:“主人?”
说着,他狠狠地顶了一下!
“嗯啊!”
这一下太要命,赛独的小腹处传来剧烈的酸麻感,浑身没了力气,软软地只能靠晏年霜抱着。
但晏年霜没放过他,他的另一只手扶住赛独的小腹,随着一次次的挺动按向自己,这使赛独有种要被凿穿的错乱感。
晏年霜还在更换称呼,几经周折,又回到那声“哥哥”。
每喊一声就是一记深顶,让赛独几乎要失去呼吸。
酸麻的快感聚集到了顶峰,赛独终于承受不住,在绵长的呻吟中失去了数分钟的意识。
“哥哥?”
在这样的呼唤中意识回笼,赛独大口喘息着,发着高潮后的颤抖。
他发现自己坐在了桌上,晏年霜正低头看他的阴茎。
“哥哥,你刚刚高潮了,没有射。”
赛独没力气说话,他想着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在人类中有个专业词汇,叫干性高潮。
却不知道晏年霜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他的手覆上赛独的阴茎:“我帮你吧。”
“……什么?”
晏年霜吻吻他泛红的眼角,声音带了点笑意:“我给你咬。”
在赛独反应过来之前,晏年霜低下头,含住了他半硬的性器。
赛独脑袋翁地一下响了起来。
性器被温热的口腔包裹,很快就又硬了起来。
晏年霜神情专注地含着他吞吐,离得太近了,赛独甚至能感觉到垂落的头发扫过小腹,很痒。
他下意识抬手按住晏年霜的肩,腿缩了起来:“不……”
可晏年霜只是抬眸看了他一眼,强行分开他的双腿。
极具侵略性、野兽一样的眼神。
这一眼看得赛独腰眼泛起酸意。
他也渐渐从陌生的感觉中回过神,抓着晏年霜的头发配合着他的节奏一下一下地挺腰。
俩人都有够生疏,但渐渐地,晏年霜无师自通地学会了深喉,赛独爽得头皮发麻,很快就招架不住地射了出来。
精液被尽数咽下,晏年霜呛咳了两声,抬起头同仍在恍惚中的赛独接了一个绵长的吻。
一吻结束,赛独把脑袋搭在晏年霜肩上喘息。
他的耳朵就贴着晏年霜的脖子,那快速剧烈的心跳声就这样传进他脑子里。
“你刚刚害羞了。”赛独说。
晏年霜略微顿了顿,冷静地否定:“没有。”
“呵,”赛独才不惯着他,抬起脑袋,用手捏他的耳垂:“你知道你的耳朵现在还是红的吗?”
说着,赛独自己都觉得稀奇:“你居然会害羞啊。”
晏年霜淡淡嗯了声:“我第一次做这个。”
“这样啊,”赛独起了调侃的心思,后仰了一点,微垂眼看他:“第一次怎么了?”
晏年霜静静看着他,突然挑了挑眉:“试试。”
赛独警觉:“试什么?”
晏年霜手上一用力,将赛独抱了起来:“试试看,你会不会害羞。”
这一晚上他们没能回家去。
于是那些风言风语在公司里传得更甚。
人类的本质是八卦,恶意的,纯粹好奇的,不可置信的,意味不明的揣测、打探成为一种娱乐方式。冯见易休假回来的时候,晏年霜和赛独的事已经快连保安都知道了。
冯见易:……
那可不能让那边知道,不然又要闹。
但两位当事人丝毫没在意,依旧卿卿我我。
当然他们自己没觉得他们有多亲密。
冯见易于是劝:“晏先生,最近公司风气不太好。”
晏年霜没什么表情地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冯见易:“他们都在传您和……的事情。”
晏年霜嗯了一声,问他:“有事吗?”
冯见易:……
我说的不是废话啊!
他想给他分析桃色新闻同他个人人设有多大的反差、这样的议论对于一个企业家来说会产生怎样的负面效果、暮启如果出问题对于他们之后对抗由权贵所支持的噩梦之渊有多困难,可他抬头看见晏年霜冷淡的神色,又把嘴里的话咽了下去。
说实话晏年霜不是什么不理智的人。
他能把暮启做成科技行业的巨头就绝不可能是没脑子的。
他只是不在乎。
不在乎人类的评价,更不在乎暮启的未来。
这样的桃色绯闻短时间对暮启不会造成什么伤害,在他们与噩梦之渊撕开表面平和的当口,在充满风险的未来面前,他只是想和自己唯一在乎的人纵享乐趣。
冯见易觉得,自从恶魔之主回归后,晏年霜变了很多,这份改变万分合理,让人觉得晏年霜终于像一个人类,一个有着七情六欲的人类。
但这份变化含有理智的任性,晏年霜就好像是踩着事情破败的边缘,怠惰地完成着任务。
硬要冯见易比喻的话,就有点像他做清醒梦的时候,一边肆意妄为,一边不触犯潜意识的规则维持着美梦。
冯见易没必要劝他。
另一边的赛独就更不在意这个事儿了。
一方面人类的评价还不足以入恶魔的眼,另一方面人类的恶意对于恶魔来说可听得太多了。
就像人类不会在意蚂蚁的喜怒哀乐。
冯见易没再多说,他将手中的文件递过去,话题转到了工作上。
傍晚的时候,晏年霜开车仔着赛独回家。
这是近日来一个难得下班准时的日子,今天路上的车辆很多,他们常走的那条路堵得厉害,于是晏年霜开着车稍微绕了绕。
半空中道路交错,往上的云层很薄,远处霞光铺了漫天,赛独望着车窗外,眸色与景色相融。忽然,他注意到桥下一片广阔的地界上闪烁着五颜六色光芒。
“那是什么地方?”赛独扒着车窗往外看:“好多人类。”
车里的智能助手回答了他:“是游乐园,人类获得快乐的地方。今天是人类小孩的节日。”
快乐?
赛独心里念了念这两个字,大致地回忆了一下节日的意思,想了想,问晏年霜:“我们不去吗?”
晏年霜手指点了点方向盘:“你想去?”
赛独有些疑惑:“不是节日吗?你不需要庆祝吗?”
晏年霜顿了一下,重复了一遍:“人类小孩的节日。”
赛独哦了一声:“所以,你不过吗?”
车辆在下一个路口换了个方向。
游乐园的大门上是色彩丰富的卡通人物全息投影,门口一个机甲模型一样的机器发出了震耳欲聋又极富动感的乐声,动作僵硬地变换着各种帅气的姿势。
四周全是兴奋尖叫着跑来跑去的小孩子,再大的乐声依旧盖不住吵嚷。赛独从没到过人类这么多的地方,有些不适应地捂了捂耳朵。
晏年霜握住他的手:“不舒服就回去。”
“这有什么不舒服的?”赛独放下手,有些好奇地去摸眼前的投影,用从人类那里学来的话搪塞他:“来都来了。”
晏年霜:……
游乐园里除了小孩和家长,还有不少小情侣,所以扮着女装的赛独和晏年霜在其中完全不违和。
人实在多,赛独又总是好奇地到处窜,回头总是第一时间看不到晏年霜,他不太喜欢这种感觉,伸手去拉住晏年霜,学着其他小情侣同他十指相扣,骄矜的扬眉:“拉好。”
晏年霜有些愣神,他低头看着两人相扣的手指,顺着人流被赛独牵着走。
他们都是第一次到这种地方,赛独从前都是哪里人多就不去哪里,游乐园这种热闹的地方他连方圆百里都不沾,晏年霜更是一个从来不关注这些娱乐的人。
跟着人群玩了几个项目之后,他们看着彼此,眼中都流露出一丝茫然。
这地方……乐趣在哪?
晏年霜还好一点,赛独是实打实的不理解,人少一点的角落里,他抬头看着过山车轨道:“飞的还没沙玄快……他们为什么那么兴奋?”
“哪怕掌握了一些空间魔法,对于人来说,这种速度和高度是很新奇的。”
“但你一点新奇的感觉也没有啊。”
晏年霜微妙地停顿了一下,道:“我习惯了。”
赛独对上他的眼睛,脑海里突然闪过从前自己提着尚且年幼的小晏年霜在天上乱飞的画面。
恶魔的记忆力并不好,但他仍旧记得那时候脖子上的束环电得他灵魂里都泛起疼意,可他看着小晏年霜惊慌失措地抱着他的手臂,乐得哈哈大笑。
小晏年霜听着他的笑声,哪怕依旧很惊恐,但也咯咯咯地跟着笑起来。
赛独转身靠着栏杆,望向远处热闹的人群,这处角落好像被隔绝开了,欢乐的氛围止步在外。
“为什么人类小孩要来这里庆祝节日?”
“人类喜欢色彩艳丽的,新奇的东西,这让他们觉得快乐,尤其是小孩。”晏年霜垂眸:“快乐对于人类来说是很重要的东西。”
“重要的东西?”
“嗯。”
恶魔不是会被情绪感染的生物,这个种族背负着天然的诅咒,喜悦、幸福这些人类心中好的情绪对他们来说转瞬即逝,他们大部分时间都是冷漠的。
后来人类赋予了他们仇恨。
夜幕降临,游乐场亮起了彩灯。
远处一座高高的城堡吸引了赛独的注意,他率先打破了沉默,拉起晏年霜。
“走,过去看看。”
走到近处,他们才发现这是个人气相当高的项目。
城堡整体为暗色调,纵然装饰了各式彩灯仍旧显得相当阴森,几只仿生蝙蝠倒挂在屋檐上,偶尔扑棱棱地飞起来,激起一阵孩童的尖叫。
听起来兴奋又恐惧。
“梦魇……城堡?”
门口立了个石碑,上面的字体设计得极其夸张,赛独蹲在那看了好半天才认出来。
两人卓越的形象在人群中其实相当显眼,工作人员见他们在门口看了好半天,便走过来推荐:“两位要体验一下吗?今天是恶魔限定主题哦。”
赛独:……
什么?什么主题?
他抬起眼,看到工作人员的装扮,一阵沉默。
工作人员头上的犄角发箍闪着红色的光芒,她笑容亲和地道:“梦魇城堡的主题每天都会更换,恶魔主题是最受欢迎的呢!”
一时间没人回她。
晏年霜周身气质向来都是生人勿进的,工作人员眨眨眼,看向了似乎更温和一些的赛独:“小姐姐要不要和男朋友一……起……”
好高的小姐姐!
不过她很快反应了过来:“而且今天是节日,成功走出城堡的游客有小礼物哦!”
赛独看见走出来的小孩子兴高采烈地从工作人员手里接过装饰华丽的气球,开心地围着家长转圈。
于是他拉过晏年霜的手,道:“我们进去玩一下吧。”
晏年霜从不会拒绝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