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没有被祖母点明,崔文璟还是把话挑明,“我收到秦王殿下的请托不敢推辞,只得让赵氏出头揽了此事。只是未想到赵氏私心太重,和会昌伯夫人一味攻击那位裴指挥使私德有亏。更没想到皇帝竟然适时带了朝臣进来,裴青三言两语就将事态扭转,最后还把战火烧至会昌伯府!”
方夫人冷笑一声,“适时?只有你们这些孩子才如此天真,如今这位皇帝等这个机会不知等了多久了。我虽未适逢其会,也可以想见当日的情景,这个裴青和皇帝应该演了一处极好的双簧。”
看着最器重长孙眼里的恍然大悟,方夫人免不了谆谆教诲,“会昌伯夫人冉氏最是趋炎附势欺软怕硬,她虽是我的亲嫂子,我却顶瞧不起她。我虽未在府中,也知赵氏必定是扯了秦王殿下的虎皮才说动冉夫人帮忙。哼,她虽是新妇倒是一点不见外不羞涩,且打得一手好牌找对了人,只可惜对方早就严阵以待只等她们入彀。”
崔文璟虽不喜赵雪,但还是秉承公允道:“赵氏为人有几分机巧,自进门后与各府亲眷都有走动。尤其在冉夫人面前说得上话,又想着她是您的娘家嫂子,这才……”
饶是方夫人一贯镇定自诩也不禁骂了一句,“一群蠢货,真真是愚不可及!三十年前,前任会昌伯是我方氏一族的长房堂兄。他为人颇具才干却性情倨傲,经常将二房的一干人呵斥打压得头都不能抬,这样不得人心的人幸得老天开眼让他一场大病过后就早早去逝。”
她端了案几上的茶盏连饮几口过后道:“长房堂兄过世时,他的儿子不过是不知事的黄毛小儿,能担什么大事。是我瞅准机会,在老祖宗面前费尽口舌斡旋许久才说动她主动上书,以借爵的名义让我的兄长承袭了爵位,却不料这样铁打的江山竟然毁于一旦。”
崔文璟撩袍双膝跪地请罪,今日之颓势局面虽不是他一手造成,却也是绝大诱因。
方夫人刚强了一辈子根本就不是轻易认输的人,扶起最看重的孙辈道:“象我们这等世家最忌讳跟皇室纠缠不清,偏偏皇室为了图个好名声,屡屡装模作样地礼遇于我们。当年你大姑姑钟情于文德太子,结果毁了一生。你二姑姑嫁进刘家,刘家又是秦王的外家,这真是一团理不清的乱帐!”
崔文璟是这辈中翘楚,闻弦而知雅意,“祖母是想主动出击涉足夺嫡支持秦王。”
方夫人苦笑一声,“我们彰德崔家因为你大姑姑二姑姑的婚姻,和皇室早就扯不清干系。你看,秦王直截了当地将这件事交予你,指明点姓地交予赵氏,就说明他早将崔家视为助力。我们若是不答应,以崔家目前的状况可经得起褚般折腾?到那时可谓是腹背受敌,只怕要受他们父子两辈人的盘剥!”
崔文璟也是想到这点,面有懊悔之色,“秦王派人过来交代此事时,我以为轻而易举。再者二姑姑毕竟是刘家的长媳,我不想她难做就自做主张就先应下。心想不过给一个小小的四品指挥使没脸,没想到那个姓裴的手段心思如此之深。”
方夫人缓缓点头,“所以越是小事越要警醒些,事已至此我们崔家的人都要安分守己。其实,这盘死棋未必没有生门。你打听清楚了吗,秦王因何要给裴青没脸,真的只是因为此人曾对他不敬?”
崔文璟躬身答道:“孙儿接到祖母的吩咐后,立刻撒下人手去探听。虽然他们的过节从未现于人前,但终有一两丝端倪显现。有人曾经在无意间听说,裴青的夫人傅氏,秦王从前曾经几次三番地求娶过!”
方夫人的脸上便慢慢浮现笑意,“这样就说得通了,京卫司的四品指挥使,职位虽卑位置却是定要紧的,秦王拉拢都来不及怎么却处处为难与他,还费这般手脚将一个娼门女子弄过来恶心人。这傅氏的颜色想来极好,才惹得秦王不顾尊卑这般惦念人妻。”
夜晚的冷风拂开案几上供奉的水仙,因时令将过嫩黄花蕊已经枯败不堪。
方夫人仔细寻思了一下道:“这盘棋的生门就是这个裴青,我虽未见过他,但是凭着自己实力不靠家世背景赤手空拳地升任京卫司的主官,这份能力本身就不容小觑。你明日去见你岳丈宣平侯,让他上表立裴青为世子!”
方文璟先时有些不解,却立刻反应过来这是个绝好的主意。自古以来君父为天,只要迫使裴青认了宣平侯为父,那他就跟自己,跟崔家跟秦王就是扯不清的关系。只是赵雪母子三人对爵位心心念念,若是得知自己出面请求宣平侯立世子,只怕不会善罢甘休。
方夫人听到长孙的顾虑,不禁冷笑一声,“赵雪的母亲是什么台面的人物,她的嫡亲兄长又是什么东西,值当你为他们费心神。退一万步来说,即便你不出面,宣平侯心里也未必没有这个想法,你不过是出面推一把!好孩子,等这件事了结清楚我们返回彰德后,这赵氏就让她悄悄病逝吧,咱们崔家的长媳还是要另寻家世清白的名门闺秀才好……”
于是崔文璟眉眼欣然心下叹服,躬身道:“明日我就亲自去督请促成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