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靠在大红地绣了一路封爵的被面上有些悻悻,“谁曾想……”
傅百善就斜了一双杏仁大眼揶揄道:“谁曾想皇帝老爷忽然出面,亲口赐下赵家和崔家的亲事,一床锦被把这桩丑事遮了。让宣平侯府的秋氏和赵雪如了心愿,说不定以后还能得到封赠和诰命。你隐在幕后,费尽心思利用白寄容导出的一折子好戏到这里竟然出了纰漏!”
裴青见她半点不责怪自己心思狠辣,只是顾着拿话央酸自己,心里早已是百般熨帖。将媳妇搂在怀里长叹道:“这人算不如天算,我是想将宣平侯府搅个天翻地覆,不想却总是棋差一招,看来老天爷看不得这些人亡于我手!”
傅百善便抚着他的胸膛,慢慢地宽慰道:“这世上善的怕恶的,恶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不要命的怕不要脸的。婆婆的仇怨慢慢报就是了,皇帝也有他的考量。要我说论起审时度势推波助澜,没有谁有这位皇帝老爷更会利用机会。你想,他此时利用此事将赵雪塞进崔家,崔家还不敢有异议。赵雪的所作所为别人不清楚,崔文璟必定是清楚的,这样硬塞过来的女子只怕在夫家得到的尊重也是有限的!”
她兀自慢慢分析,却不知裴青的头颅已经越发向下,由着自己的性子轻吮慢吸,声音也越发喑哑,“好珍哥莫管闲杂人等了,你夫君才是顶要紧的!”
傅百善伸了半边身子看了一眼屋角的摇车,还未及说话就见绣了五彩百子嬉戏图的帐幔扑头盖脸的飘下,男人腰挺肩宽的矫健身子已经重重的压了下来。微风徐徐拂过,案几上的一盆玉带芍药开得正好,在灯下散出如玉石一般的圆润光华。
此时西绦胡同的宣平侯赵江源却是面色死白地坐在椅子上发愣。
秋氏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丈夫,又看了一眼直挺挺跪在地上的女儿,终于一闭眼鼓起勇气开口道:“既然事已至此,你再埋怨雪儿又有何用?好在宫中圣人是个明理的,为咱家孩儿赐下了婚事。不如……不如咱们就当没有这回事,好生欢欢喜喜地为孩子准备嫁妆可好?”
赵江源一点一点地挪过脖子,将秋氏看得毛骨悚然的时候才开口道:“你也看见了,刘首辅府上那位少夫人崔氏派了一个妈妈送赵雪回来时说了什么?说是赵雪自己跑到崔家长公子歇息的屋子去的,她以为自己使了手段别人不知道。谁知那位崔氏更是狠角色,当时就送客关门派人打捞整个湖底。找到了装有春药的瓷瓶,瓶底上还有你秋家独一份的印鉴。”
秋氏的生父是一个有名的郎中,本就是制药卖药的高手。所以赵江源一拿到那个瓶子,就大致猜出昨日在刘府里女儿干的好事,而所有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眼前看似柔弱的女人。
面对丈夫几乎要吃人的神色,秋氏吓得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颤声道:“侯爷,看在二十几年夫妻的份上饶过我这一回。我实在是心疼雪儿,这些年来她的婚事高不成低不就,活生生地耽误了她呀。这回又被白家恶意骗婚,只怕她的婚事日后更加艰难,你忍心她在家里变成老姑娘吗?”
赵江源啐了她一口怒道:“变成老姑娘也比她出去丢人现眼来得要好,你以为你如此做是为了女儿好,我告诉你做你的春秋大梦!那崔家子此时只怕恨毒了赵雪,碍于皇帝的赐婚一时不敢怎么样,可是他们可以把婚事拖个三年五载。男儿晚个几年成婚没什么,赵雪耽误得起吗?若是她怀有身孕,难不成还把孩子生在娘家?”
跪在地上的赵雪猛地抬头,哆嗦着嘴唇道:“崔家人如何敢如此对我……”
赵江源被这对母女的愚蠢气得脑袋生疼,拄着额头苍凉道:“圣人只是赐婚,又没有明令让崔家何时迎娶你。现在崔家是捏着鼻子认了这门婚事,若是他们刻意将婚期延后,你以为宫中圣人还会为你特特下个旨意?”
赵雪一时心如擂鼓汗透重衣,先时在刘家的孤勇和心想事成后的得意半分不剩。她张惶地膝行至父亲面前,大哭道:“父亲救我,都是母亲的主意。原本她让我去勾引小刘探花的,说他年纪轻不经事,我日后也好拿捏于他。谁曾想屋子里是崔家长子……”
赵江源不意还有这番典故,站起身甩手就狠狠给了秋氏两记耳光,“你这蠢妇,一对好好的儿女都让你挑唆地失了本分。现如今倒好,一个没了功名爵位,一个没了清白名声。你不是他们的娘,你是他们前辈子的债主,如今就是来讨债的!”
秋氏被打得面庞红肿口角流血,却是半点不敢多言,只得伏在地上呜呜地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