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深渊，却不犹豫，不怨尤，不后悔，不愧疚？

不过是自欺欺人。

可又转念，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如果天神一族无力回天，想要少年就留在这梦幻之地安度余生，也不过是痴人说梦。

如果将他拉出这处桃源，虽然对少年而言颇为残忍，可总归还能将他护在羽下，还能……

向来来去如风的玄恒从未走得像现在这般慢过。掩在宽大袖口中的掌心几番捏紧又松开。

他有些厌恶自己。

太狡猾。

“喂！你把话说清楚！”少年再度追上来。

“说什么？”

“你不来，总要给我个理由？你可知你不来的这些日子，我每日都从日升守到日暮？”

玄恒猛地停下脚步扭头看他，还想说什么的白风从一惊，也跟着站下了。

“因为你在等我，所以我便要来？这是什么道理？”玄恒问得刁钻，问得冷漠。他要掩盖自己心底那呼之欲出的欣喜若狂。

“之前我也没叫你每日都来，甚至还叫你滚出去，可你还是每日都来，这又是什么道理？”少年仰着头反问。

玄恒愣了愣，他此前倒是完全没发现少年还有这般胡搅蛮缠的一面。可他不烦，反倒更觉得少年可爱了几分。

见玄恒不答，白风从来了劲头，继续之前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此前你几乎每日都来，不曾问过我的意见。现在说走就要走，还是不曾问过我的意见！可是既然你来过了，就在这里留下了痕迹，也在我的心里留下了痕迹！

“之前你来的时候我只觉得烦，想把你赶出去，可你不来了之后，我才发现，我是愿意你来的。每次你离开后，我最期待的事情就是等着你下次再来。你不来，这溪边的景致在我眼中都褪了色，变得了无生趣。可是你来了，你说这里的景致好看，我便也觉得这里的景致好看了起来，生动了起来。

“你不在的时候，我终日浑浑噩噩，你来了，我便觉得有了奋斗的目标、努力的方向！

“若是你再也不来了，你拿什么弥补我的损失？分明是你擅自闯进来又擅自离开，你这么不讲理的人，还好意思问我凭什么我在等你你就得来？你说呢！”

少年一口气说完，中间玄恒几次想插话打断都没有机会。

玄恒眸色幽深地看着瞪圆了眼睛等着他给个答复的少年，低沉道，“白风从，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哈？”白风从莫名其妙，“我当然知道我在说什么。怎么？你没听明白，要我再说一遍？”

玄恒上前一步逼近少年。那漆黑的瞳太过富有侵略性，让少年下意识地想要后退避开。可是男人一手揽住了他的后脑将他带向自己，让他避无可避。

“不，你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当那两片单薄的、柔软的、温凉的唇抵上自己惊慌失色而微张的唇齿上时，白风从的脑子里是一片空白的。可却不是一片死寂的。犹如万丛烟花升空，噼里啪啦的炸响连成一片，在脑海中轰鸣。

他蓦然想起了方才在溪边的一幕。玄恒将他拉得那么近之后，又猛地推开了他。那时候，玄恒也是想……这样对他吗？

他不知道玄恒对自己施了什么奇怪的法术，竟然可以让他浑身脱力，心跳得让人抓狂。

分明、分明难受得快要死掉了，却自虐般地想要再被他欺负得久一些……

感觉到少年的两腿发软，就快从自己的臂弯中滑下去，玄恒退开来，垂着眼睫眸色幽深地盯着那柔软润泽、因为血气上涌而愈发红艳的唇瓣，拇指轻轻刮过，拭去了残留在少年唇角的水渍。这才慢慢抬起眼，望向少年那双水汽迷蒙的蓝色晶瞳。

那双如蕴藏着星辰大海般的漂亮眸子，就那样眨也不眨地盯着自己，惹人垂怜到令人疯狂。

“喘气。”玄恒说。

漂亮的眸子一眨，如被冰封的少年这才活过来了一般，捂着心口大口大口地喘息起来。

玄恒垂眸看着少年，心底有个声音在疯狂地叫嚣，他要他。哪怕他走的修罗路，闯的是鬼门关，他也要带着他，将他绑在自己身边，连死亡都不能染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