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冷。”
“折腾一下午,啥也没搜到是吗?”
“能搜到啥?”丈夫叉着胳肢窝,把她抱了进去,“这世界就像一片坚硬的冻土,真正的面目早已掩埋在深层地底,凭他这点虚张声势的本事,想要掘开一条缝来也难。”
锦娘缓缓擦着桌子,失神地说:“其实,这件事完全是一种颠倒的姿态啊。”
“嗯?”丈夫目光转向她。
“表面上,他是尊贵不可一世的王族,为所欲为将人命玩弄于鼓掌,实际上对方才是局面的掌控者,就像一头可怕的凶兽,带着玩弄的心态看着他这只小虫子……”
丈夫轻声叹息。一时没说话,执起茶壶倒了一杯茶。
锦娘放轻了声音说,“等陪他玩腻了,对方就会伸出大爪子,狠狠拍下来吧?那时候可不是闹着玩啦……”
丈夫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语气深沉地说:“京城那方面岌岌可危,整个皇室都快瘫了。秦氏皇族按说正当盛年,却没个防备就被腐蚀成了空架子……哎,他来这里是孤注一掷之举,却也是尽了为人子弟的责任。”
他放下杯子,目光瞧着门外的夜色,“大丈夫在世,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方是英雄本色……且由着他闹腾便罢了,左右还有我这师父在。”
锦娘停下手里的抹布,轻轻地说,“我就是怕你兜不住……对方神出鬼没的,搞出来的尽是怪事,我心里想想就……”
“莫怕,锦娘。你要信我!”丈夫豪迈的语气中含着隐隐的战意。
目光十分坚定……
秦漠提着桶,带着一身夜露上得坡来,张口便撒娇说:“还挺冷。那帮崽子脸倒是大,叫小爷亲自伺候一回……”
“也是该的。跟着你受多少苦。”锦娘接过木捅,拎到一边的厨房去洗了。
师徒俩在饭厅里轻声说着话。等妻子收拾完毕,丈夫已把徒弟安置到了客房。
这处与他们隔开了一座小庭院。大小格局都相同,旁边有单独的净房。
他带了徒弟进去,转动压水轱辘,从外头的大水缸里压水进来,放满了一整个浴桶。
然后,用手指搅和几下,水里就冒起了白烟!
徒弟瞠目结舌,“师,师父!这……”
阿泰继续在水里搅着,生怕徒弟的猪皮烫不烂似的,生生搅到沸腾冒泡。然后,玄机深奥地吟了一句偈子:“若人欲了知,三世一切佛,应观法界性,一切唯心造!听得懂不?这就叫一切唯心造!”
徒弟只觉口干舌燥,头晕目眩,痴痴地问:“求教师父,如何才能唯心造!”
“蠢材!你呀整天就是吃,脑子也要稍微用一用嘛。让你找心门,找到门影子了没有!”
“没……”
“我知道你没有。你还在门外十万八千里呢!这么大的人要老子帮你放洗澡水,脸皮厚得可以当鞋底了!”
师父“羞辱”了徒弟一通,背着手离开了。
徒弟被他彻底震傻,立在那桶沸腾的洗澡水旁痴痴发起了呆。等到泡泡消失后,才充满仪式感地脱去衣服,怀着无以伦比的虔敬之心坐进了水里。
——烫得龇牙咧嘴,脸都变形了。
却依然觉得,这是一场神圣至极的沐浴。
他冒着把自己煮熟的危险,咬牙坐在那桶水里。心里认为这是师父对自己的考验,哪怕浪费一丝热气,都可能影响到他的开悟。
最终出来时,浑身都洗肿了,却感觉如获一场新生。
充满仪式感地拔掉木塞,将水流了出去。
没有奴仆伺候,他搞了半天才分清哪个是被,哪个是褥,笨手笨脚铺了床,庄严地躺了下去……
多年以后,当他已成为这片山水的主人,拥有了独步天下、笑傲尘世的能力,却始终无法忘记此时此刻,一腔萦满肺腑的感激与安心。
三里之外,就是诡谲又冷酷的世界,步步凶险;而此处却弥漫着深沉的宁静。